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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娱乐圈）大神与我，风月无边
作者：疏疏一枕
文案：
有人说，眼睛为他下着雨，心却为他打着伞，这大概就是爱情。
他舍不得她为他下雨，于是.....偷走了她的伞。
顾湘灵：“Excuse 喵？？？？
快要攻略好的男朋友第二天忽然要你从头来过是什么体验？
上一秒温温柔柔的大神忽然变成毒舌傲娇男是什么感受？
“像小时候一样，我很喜欢你的，湘灵。”
“不过是一个，有点微薄的小时情分的女人罢了。”
真实和谎言，这是一个问题。
①1v1双c娱乐圈，男主双重人格，不喜勿入
②可能有番外，请忽略它的发布日期和更新日期之间的巨大差距（鞭打自己一百下）_(:з」∠)_
③作者非专业人士，涉及的娱乐圈和心理学、疾病学知识仅供剧情使用和娱乐，请勿较真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湘灵，楼寒笙 ┃ 配角：何相逢，等等等等（名字还没想好..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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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一块馅饼

　　初春之际，枝头新蕾将绽，大地回暖，休眠的动物们纷纷探出了头，爱美的女孩子也脱下了沉厚的羽绒服换上光鲜亮丽的衣裳，仿佛不惧这寒冷似的。
　　艺人尤甚。水挺深的圈子，沟也不能浅啊。
　　顾湘灵坐在露天宴会厅的一角，看着眼前又一个露出大片事业线的同事，下意识扯了扯围在脖子上的围巾。
　　看着都冷。
　　其实她穿的裙子胸口也没开那么低....可惜她怕冷，超级怕冷，于是就成了全场裹得最紧最牢的女孩，在一群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浓妆美人中显得特别惹眼。幸好这只是公司内部的小宴会，再加上她的经纪人嫌她不听话一向不管她，所以也没人来对她的着装表达意见。
　　于是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她并且议论起来。
　　“哎，那是谁啊，裹那么紧？是不是嫌弃自己身材不够好啊？”
　　“小爱，你刚进公司可能没听说...我们这些‘老人’可都知道她的‘光荣事迹’呢，”一个女星笑着回嘴，“那是顾婉儿，全公司最不听话的艺人。当初我们张总不过摸了一下她的手，她大庭广众下就给人家一个巴掌；平时经纪人姐姐的话也不听，让她穿什么衣服她偏偏反着来.....要不是看她长得漂亮些想慢慢磨，早就被解约了。她现在算是被雪藏了，不用去理她。”她讲述得十分熟练，想来已经提起过好多回了。
　　“噢。”那个提问的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啊，“顾婉儿”这个艺名是经纪人嫌她名字像乡下来的，特意改了个朗朗上口的。
　　哼，没文化。
　　“现在她可是我们全公司的反面教材呢.....小爱，你可要记着，不管有多么天生丽质，进了这个圈子啊，就要听话，不要老想着标新立异.....她估计还想着自己好单纯好不做作和我们这些‘妖艳贱货’不一样呢.....呵，看她还能掀起什么浪。”
　　顾湘灵闻此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她是真没想当面刮那个张总....但他顶着满脸横肉满肚子膘贼兮兮地摸着她的手半威胁半诱惑地往她手里塞房卡还想当面袭胸，她真的控计不住她计己.....经纪人也是，每次都给她塞暴露地不能再暴露的礼服，又不是不知道她cup没那么大......虽然就算够大也不会愿意穿就是了。
　　她惆怅地抬头看天。当初是听说这行捞金仗着自己长得漂亮硬挤进来的，然而几个月下来就拍了一支牙膏广告，没啥名气也没啥工资，有些小粉丝看到广告记住了她的脸粉了她又看她几乎没消息又退粉了.....完全不红。
　　估计再过几个月公司就会和她解约了吧，到时候在想别的办法挣钱吧。
　　可能几个月熬下来她就三观自毁愿意去被潜了也说不定。
　　那个小爱的女生又轻声道：“可她真的长得....很美啊，而且很有特点，我一眼就记住了，想必观众也是.....这样的人很容易红吧？公司怎么不栽培她呢？”
　　“她得罪的可是张总，咱们的直属顶头上司，有他压着，这么个没后台的新人哪会有什么好资源？再说她红了.....我们可就没出头的日子了。”那女星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模糊得令人听不清，然后又话锋一转压下内心翻腾的嫉妒之心，“不说她了，你听说《盛世南安》剧组开始招人的消息了么？”
　　那小姑娘听到这四个字眼睛都亮了：“啊啊啊啊我当然听说了！我还听说寒笙公子接了这部戏的男主戏份啊！好想进去和他搭戏啊......”
　　“瞧你激动的。”女星虽数落着她，自己面颊也悄悄红了，“我的经纪人刘姐替我拿到了女四号的试镜，要是过了可能会和寒笙公子有一两场对手戏。”
　　“哇塞真的吗？那进去以后请一定要帮我拍两张公子的生活照.....”
　　楼寒笙算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神话了。十六岁出道，八年只拍了四部电影，除此之外不管是影视剧还是广告代言什么也没接，却红透了半边天——他的每一部电影都是导演的成名作或代表作，口碑与票房齐聚，总是被大众讨论了一遍又一遍。
　　当然，除了极好的演技外，他红得发紫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重要原因——颜。那张被诸多女星视作暗恋明恋梦中情人的脸满足了几乎所有人对“翩翩公子”的幻想；他的气质更甚，若是含着笑缓缓向你走来，便像极了古时折柳吟诗的君子，温润得不像话，“寒笙公子”的名号也渐渐传开，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用本名去称呼他了。
　　说了一堆，自然是想各位看官记住咱们的男主，很美，非常美，美得没谁了。
　　然而现在身为女主的顾湘灵一边听着一边打哈欠。
　　她也争取到了那个剧组的试镜....不过是个就出现过一回的酱油女配。但那个剧组从制作人到编剧到导演到工作人员，一整个团队都是精良优秀的，能进去长长见识也好，如果能被导演看中欣赏就更好了。
　　不过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她困了。
　　于是顾湘灵就着有一阵没一阵的寒风，靠着椅子，在嘈杂的宴会厅里....睡着了。
　　前些天趁着无聊狂做兼职挣房租，好像累坏了呢。
　　眯了小半晌，刚一睁开眼便看到刚刚那个问她是谁的小姑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她，一副怯生生的忐忑模样。
　　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怎么了？”
　　“啊，那个，那个，刚刚吴姐让我叫你去她的办公室....但我看你还，没睡醒.....所以就等一会儿....”这姑娘不知怎么了，说话磕磕巴巴的。
　　不过顾湘灵也没在意，只笑了笑，起身：“谢谢你啦，让我做了个好梦。”说完便挥了挥手绕过她向门口走去。
　　“那个....婉儿姐！”她叫住了她，“我看过你拍的广告.....你笑起来真的很漂亮。”
　　顾湘灵回头轻笑：“你以后也会越来越漂亮的......妹妹。”她看着这个大概十七八的小姑娘，努力做出一副善良的好前辈的模样。
　　其实她自己也才十九岁来着。
　　走进办公室，刚打了声招呼，吴姐便责道：“怎么这么慢？和我耍大牌呢？”
　　她知道经纪人吴姐不依不饶的性子，也没多解释，乖乖认错：“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吴姐轻哼了一声，说道：“这次叫你来，是想说件事儿......你可摊好运了，顾婉儿。”
　　顾湘灵一愣：“什么事？”难道有人要给她发红包了？
　　“你是不是拿到了《盛世南安》的试镜？”
　　“....是啊。”不就一个酱油女配，有必要特地恭喜她妈？
　　“刚刚剧组的人和我打电话，说，”吴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你的试镜角色换成女主了，是导演临时起意改的.....好像是编剧看到了你的照片，特别欣赏。”编剧是《盛世南安》小说的原作者，也是导演的表妹，她的话自然很有分量。
　　顾湘灵有些不敢置信，便只愣在原地，有些出神。
　　“虽然我不认为你能拼得过其他几个竞争对手.....但被陈导的妹妹看中，你的运气可真不差.....公司以后可能要不计前嫌地捧你了。”
　　她所在的娱乐公司不大不小，没培养出过什么影帝影后级的人物。现在有个似乎被圈内知名导演看上的艺人，公司自然会大力捧她。
　　当然，等她这颗唯一的摇钱树成名后，也会不择手段地....压榨她。
　　这么想着，那厢吴姐便道：“好好加油吧。如果真拿到了女主的戏份，以后星途闪耀，可别忘了我和公司对你的栽培。”
　　一条广告后便放养不管，还让别的艺人截走她的资源，真是栽培得好。
　　顾湘灵笑道：“当然。那我现在就先回去琢磨下角色，不打扰吴姐工作了？”
　　“嗯，你去吧。”
　　顾湘灵出门后，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给自己做了个加油鼓劲的手势。
　　不管怎么说，这次都算是天上掉馅饼儿了~公司什么的以后再说，她这几天一定要努力琢磨角色和演技，尽她所能让这块馅饼砸中她！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

　　☆、（二） 试镜

　　在常去的那家快餐店解决了自己的晚饭后，顾湘灵走进家门口的书店，眼一闭心一狠花钱买下了《盛世南安》的精装版原著。
　　这本书出名的很，作为小说爱好者的顾湘灵当然是看过的.....只不过都是在网上一些免费网站看的，有些缺了章节有些排版参差不齐，而且都没有书里才有独家番外。
　　她没有其他女星的好资源，可能已经通过关系提前拿到了小部分的剧本甚至已经和导演编剧交流过，只能凭借着在公司里粗粗学的演戏常识和跑过几个剧组龙套旁看他人演戏的经验，拿着小说当剧本镜子当观众，琢磨起女主这个角色来。
　　《盛世南安》是一本架空历史的玄幻小说，背景构架十分宏大，六界齐聚，可作者的这一本书只提到了其中三界，故事也只发生在人间。女主南榕身为修仙门派玄天门门主的亲传弟子，被委以重任调查妖界入侵之事，因此结识了身为皇子的男主以及皇城的一大帮人，从怪事层出的皇宫写到风险处处的江湖，情节紧凑有趣，再加上其中几乎没有脑残人物，角色都有各自的故事，作者也有一定文学功底，自然小说也是广为人知。
　　不知是不是因为要试演这个角色的关系，顾湘灵这次看书看得格外有代入感，不断以女主的身份和性格去思考她所做的事，脑中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那一幕幕画面，看到最后......哭了。
　　她忽然发现，原来演戏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尽情地去体会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奇妙人生，享受精彩的爱恨痴缠，像是镜中盛开了一朵玫瑰，哪怕只是虚幻的，但也切切实实给了自己快乐。
　　于是熬到了半夜，自说自话的，像个女疯子。
　　第二天她顶着青黑的眼圈和微哑的嗓子去见吴姐时，对方吓了一跳：“你干啥啊？太兴奋了睡不着吗？试镜还不一定能过呢，高兴得太早了吧？”
　　顾湘灵回忆了下昨天半夜披着浴巾对着镜子做各种表情的自己，觉得还是不要把这件没形象的事说出来比较好。
　　她笑了笑，说：“吴姐早啊....我只是昨天没睡好。”
　　“过两天就要去试镜了，我可不希望出什么岔子。”吴姐的眉头微微皱起——她可是昨天没忍住，和同事小小炫耀了下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成为知名经纪人了，顾湘灵试镜必须过，“对了，张总刚刚来找过你，让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脑子里闪过那张肥腻腻的脸，顾湘灵的笑僵了僵：“张总他.....他有什么事吗？”
　　“紧张什么，你现在可是公司里的关注对象，张总他再记仇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找你麻烦的。”吴姐满不在乎地磨着指甲，“估计就是鼓励鼓励你，顺便再道个歉——你也别太计较以前的事了，毕竟以后还得靠他带着呢。”
　　“....我知道了。”
　　张总找她果然没什么大事，和吴姐说的那样鼓励了下，然后又拿老套路威胁她——如果这次试镜没过辜负了公司高层的期待，她可能就会被彻底抛弃啊blablabla....当然她要是考虑献身给他他可以不计前嫌地捧她。
　　顾湘灵静静地看着他，笑笑地，不说话。
　　好气啊，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日子就在钻研演技中过去了，来到了试镜的那一天。
　　她在网上看过，听说这个导演特别严苛认真，成名后自己成立了工作室，从摄制到后期一应俱全，唯一的缺陷就是旗下没有固定艺人，于是每次的主角都得通过试镜来选。导演名气大，曾经的一代影后徐香就是因为他的处女作成名的，于是许多艺人纷纷挤破头报名参加试镜他的每一部电影，但不少人都被骂的很惨。
　　没错，导演不但要求高，还暴脾气。
　　顾湘灵看着开门出来的竞争对手之一——最近正火的新晋小花旦，小姑娘显然心情不太好，脸上还带着泪痕，出来看到她愣了一下，汪地一下就哭了：“妹妹啊，你坚强点，姐姐玻璃心被骂哭了.....你进去可要扛住啊。”她扑上来揽着她的脖子蹭了蹭。
　　顾湘灵被这个自来熟的姑娘弄得有些愣，下意识伸手在她背上轻拍了拍：“....我会努力的，姐姐。”
　　“幸好寒笙公子今天没来....不然我可丢脸丢大发了....”小花旦嘟囔道。
　　不过一会儿，她松开顾湘灵，和一脸尴尬地迎上来的经纪人挪着小猫步走了。
　　顾湘灵深吸了一口气，按下门把走了进去。
　　里面陈设简单，一张椅子，一排桌子，一台摄像机，几个坐着的人，还有些小道具。
　　导演就坐在正中，三十来岁的年纪，身材偏瘦，但五官凌厉，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威严感，也难怪刚刚那个小花旦被说哭了。
　　她有些紧张地鞠躬打招呼：“陈导好，各位....各位美女帅哥好。”她也不知道别人怎么称呼，有些市井味道的招呼下意识脱口而出。
　　于是她听到导演旁边的人，轻笑出了声：“陈导，你可被排出在美女帅哥之外了啊。”
　　导演天生微皱的眉头掐得更深了，顾湘灵心头一跳，更紧张了。她看了刚刚说话的人一眼——陈导的表妹，《盛世南安》的编剧兼原作者.....推荐她试女主角色的人。
　　还没来得及说别的，陈导便道：“不说闲话了，开始试镜吧。”
　　她要表演的一幕是女主发现自己喜欢上男主后，隐晦地向他表白。
　　书中并没有表白这段情节，大概是为了考验演员对于角色的把握程度，设了段没有台词的剧情。
　　女主南榕被诸多粉丝戏称为“小疯子”，行事随性自由时不时会坑两把队友，但在大事上又莫名地可靠，面对危机乃至性命威胁时都格外冷静，对感情也略显迟钝，如果不是因为男主苏七先下手不知多久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现在让这样一个人去表白。
　　头疼。
　　她坐在椅子上想了快五分钟，脑海中才跳进一个念头。
　　随性洒脱的人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了，会怎么做？
　　于是她清了清嗓，眉眼笑盈盈地对着镜头说道：“苏七，你要不要试试看喜欢我？想要星星也给你摘来哦。”
　　导演还没说话，他身旁的编剧笑了：“你怎么摘星星？”
　　顾湘灵笑得更甜：“我的眼睛里都是星星啊，有我就有这一群星星了。”
　　她天生漂亮，除却五官外，那双眼睛自然也是格外迷人，盈盈含水，光晕下细瞧，便真像星光一般引人。
　　导演依旧是沉默，心中却颇为满意。刚刚那个小花旦表现得太像个傻白甜有些辣眼睛，这个表妹推荐的倒是好些，与书中那个姑娘有九分相似了；再加上这姑娘容貌美得极有特色，如果再通过稍稍化妆，一定能让观众过目不忘。
　　毕竟他是第一次拍电视剧，总也要拍出一部经典来。
　　他问身边的表妹：“你觉得呢？”
　　“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啊。”
　　“......”陈导轻咳了一声，对顾湘灵说，“回去等通知吧。”“等什么通知啊，就她了，你不也满意得很么，弄那么多套路干嘛。”“......”
　　于是导演与在场众人商量了下，也有觉得最开始那个实力派演员好些的，但大部分觉得她与原著里的南榕更为神似，再加上编剧看中，竟是当场便敲定下来，让她明天就来签合同了。
　　幸福来得太快，顾湘灵几乎全场都是懵的，直到被编剧笑吟吟送到楼下才回过神来，伸手按上胸口，开心得几乎要叫出来。
　　那厢编剧陈娴送走她后，没急着回去，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她过了？”刚接通，那端便传来一道极为清澈好听的男声。
　　“是啊。楼大公子极力推荐的人....很不错呢。”陈娴笑道，“这下你肯来了吧....我可是和我哥信誓旦旦保证请到你了呢。”
　　“好。我自然不会食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旅游去啦~这是存稿~

　　☆、（三） 往事依稀

　　顾湘灵出门后，心中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但她第一个念头竟不是想要告诉经纪人和公司同事扬眉吐气。
　　她走到马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星星福利院。”
　　车上，司机大叔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笑呵呵道：“姑娘你长这么漂亮还挺有爱心啊，去孤儿院看孩子呢？”
　　顾湘灵笑了笑：“因为我也是那里的孩子啊。”
　　司机大叔愣了愣，才讷讷道：“抱歉啊....没想到你是个孤儿....看着这么阳光，还以为一定是家庭美满的。”
　　“没事没事。”
　　她是个孤儿。四岁时父母双亡，因无近亲也无关系好的远亲，就这么被丢到了福利院。
　　司机大叔似乎是同情她，一路上一边夸她一边安慰，到了地点还死活不收她车费，顾湘灵推辞了半天他才勉勉强强打了个对折，又鼓励了她两句才走。
　　顾湘灵向远去的车挥了挥手。世界上好人还是很多的嘛。
　　刚走进院门，一群在前院里玩游戏的孩子注意到她便高兴地围了上来：“湘灵姐姐！”
　　“你们好呀~今天有没有乖乖听院长爷爷的话呀~”
　　“我们可听话啦！院长爷爷还给我们发糖啦！！！湘灵姐姐过来我分你点~”
　　摸了摸几个小孩子的头说了几句话后，她便循着熟悉的路向院长办公室走去。
　　院长今年六十有五，半大不小的老头儿，正坐在椅子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听到叩门声抬起了头，见是她便笑吟吟道：“湘灵啊，回来啦。”
　　“嘿嘿，今天来得急没带礼物，爷爷可别赶我出门啊。”
　　老头摆摆手：“从小到大你送我的礼物还不够多呢，和我客套些啥。”
　　“虽然没带礼物，但我可带了个好消息回来呢，”顾湘灵走到他身后开始熟练地替他捏起肩膀，“爷爷，你知道《盛世南安》要拍电视剧的消息吗？我被选上当女主角啦~”
　　小老头被捏得舒服，半眯起了眼：“哼，那是他们有眼光，我们家湘灵又漂亮又优秀，肯定得被选上。”
　　“爷爷你再夸我就要上天啦。”“上什么天，地上这么舒坦，给我好好待着。”“......”
　　闲聊了几句后，院长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叹道：“湘灵啊....爷爷还是希望你能去上大学，认认真真读书，正正经经找份工作.....那个圈子就是个大染缸，你一个女孩子，清清白白的，万一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戏弄了怎么办.....”
　　顾湘灵沉默了。
　　上次她无意间听到院长爷爷打算用自己的养老金和赡养费供她上大学，又想到现在社会找工作艰难薪资还不高，她也没有经商炒股的天赋，不知多久才能挣到钱报答爷爷和整个福利院，心中纠结得很，思考办法时恰好碰上了星探。
　　她只问了一句话：“做艺人能挣很多钱吗？”
　　那星探也只回了一句：“我也不撒谎，你有多少名气和身价，就能有多少利润。”
　　于是她便凭着还算优良的先天条件，义无反顾地扎了进去。只是或许吃惯了苦，她还没被生活磨得没脾气，所以一下子接受不了潜规则，就这么一直拖了几个月还是寥寥无名。如果不是这次运气好能进这么大的一个剧组做主演，成名有望，她可能会为了接戏而不择手段了。
　　毕竟抛开想要赚钱的因素，她现在本身对演戏也有了很大的兴趣。
　　院长见她良久不回话，便无奈道：“算了....你从小就是个倔脾气。爷爷也不劝你了，只有一句话，不管你以后是功成名就还是籍籍无名，爷爷都希望你能像现在这样，一直是个清清爽爽的好姑娘。”
　　顾湘灵这次答得很快：“我会的。”
　　“那爷爷就放心了。”院长笑了笑，又想起了什么，道 ，“对了，倾眉那姑娘上次来的时候又提起你了....你打算瞒着她到什么时候？”
　　顾湘灵一愣。
　　苏倾眉是她还在福利院时玩得最好的，小时候内向，一直很依赖她拿她当作亲姐姐看。后来她被一户人家收养时两人还在冰天雪地里哭叽叽惜别了好久......发生了那些事后她再回福利院，却发现苏倾眉在她走后几天也被收养了，是苏家，一个很有名望的家族。
　　爷爷给她看过苏倾眉来院里看孩子时的照片。照片上除了长得越来越美的她，还有一个神色淡漠的俊秀男子，爷爷说这是苏倾眉的哥哥，苏家的少爷，看着冷冰冰的，但对苏倾眉却不是一般的好。
　　她看着那个依旧有几分内向腼腆的女孩，又想了想自己的经历，便央求院长爷爷千万不要把自己初中就回到孤儿院的事告诉她，让她以为自己在隔壁城市另一户人家里过得很好就行了。
　　反正她也不是过不下去，如果苏倾眉知道了自己的遭遇，按她的性子，肯定会让她那个哥哥来帮自己的，苏家家大，闲话也多，肯定不希望她和孤儿院再扯上什么关系。
　　只有妹妹被姐姐照顾的，哪有姐姐去给妹妹添麻烦的道理？
　　于是她回答道：“不久啦。我也很想倾眉妹妹呢，没准哪天就没忍住去找她了呢。”
　　等她小有名气了，就去见她。
　　其实还有个自私的理由.....她怕现在落魄的自己看到生活美满的苏倾眉，难免会羡慕，进而嫉妒。女人的嫉妒是很可怕的，她不想变成一个丑恶的人。
　　“你是不知道苏倾眉那姑娘，睁着那么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我，爷爷我差点就没忍住说真话了.....这年头撒谎不容易啊。”
　　“嘿嘿，辛苦爷爷啦。湘灵今天亲自下厨，爷爷想吃什么呀？”
　　“八宝鸭。”“爷爷你胃不好，晚上就别吃这么寒的东西了.....”“炖鸡汤。”“晚上吃鸡肉容易上火。”“......”
　　老头子不高兴了：“你爱做啥做啥吧！哼！”
　　......
　　第二天起床，刚准备出门去公司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合同已经拟好了，让她去昨天那个地方签字。
　　顾湘灵有些傻眼：“这么快？”
　　那边笑了笑：“编剧大人火急火燎的，我们可不敢怠慢啊。”
　　“......”如果编剧不是女的而且已婚，她一定会怀疑她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还是昨天的老地方，顾湘灵又碰见了几个电视上看到过的男星女星——今天是配角的面试。被在楼梯口等她的秘书领进一个房间后，顾湘灵打了个招呼后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合同看了看，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桌子的对面是对她青眼有加的陈娴陈编剧：“没什么问题的，我都替你看过了，薪资也算不错.....当然比楼寒笙的要差些。”
　　顾湘灵点点头。和红透半边天的影帝当然不敢比，但这些片酬对现在还得打工才能生活的她已经十分优厚了，就是不知道公司会抽掉多少提成。
　　“我昨天已经和你们公司打过招呼了，从今天起你由我们剧组的人全权接手直到拍戏结束，不必再回公司活动了——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通告和活动。”陈娴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向她眨了眨眼，“虽然我昨天很认可你的天赋，但不得不承认你的动作表达得不太自然，镜头感也还有可以提炼的地方，这些都可以靠系统训练来弥补的。”
　　顾湘灵一愣。待遇这么好？
　　“我哥这个团队的人个个都跟处女座的似的，别提多鸡毛了，一听说你只跑过龙套也没读过相关专业时全炸毛了，分分钟拨了人来狂补你的演技和常识，”陈娴打趣道，“离开拍还有一个月，你可有罪受了。”
　　顾姑娘正襟危坐，受宠若惊：“哪里哪里！”有优良的人肯教她这些她兴奋还来不及呢。
　　“喏，这是剧本。”陈娴又拿起旁边两本白色的只在封面标注些简单文字的书递给她，“虽然你肯定看过我的书了，但剧本里头还是稍稍有改动的，先拿回去研究起来吧。”
　　顾湘灵接过，疑惑道：“怎么....有两本？”
　　“噢，”陈娴随意道，“底下那本是楼寒笙的，他已经看完了，做了不少批注。你们毕竟对手戏多，你先拿回去体会体会他的思想也好。”
　　寒笙公子的？！
　　顾姑娘接剧本的手抖了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他他他他没剧本.....没关系吗？”
　　“紧张什么？”陈娴笑道，“他说要借给你的，想来自己早就翻烂了。”
　　怎么能不紧张！
　　如果她是演艺圈的一只小虾米，那楼寒笙无疑是一头蓝鲸，看着温和无害，其实很大只很大只没人敢挑衅的那种。
　　现在虾米竟然有机会和蓝鲸对话了，她的心里怎么能不激动不期待不焦虑？
　　“我一定会好好钻研的！”
　　“嗯，加油吧。”陈娴伸手鼓励地拍拍她的肩膀，“放轻松，楼寒笙说要亲自带你入戏，应该也是想带带你这个根正苗红的新人吧。”
　　“.....”寒笙公子亲自带，她好怕一入戏就出不来了。
　　陈娴还告诉她剧组里的qq群号，让她提早加进去好和组里的人多交流交流。
　　顾湘灵怔怔地点点头。
　　陈娴看她愣愣的模样，面上笑容愈发深了起来。
　　要是这姑娘知道了自己极力推荐她的真实原因，还不得傻成什么样呢。

　　☆、（四） 谢礼

　　回到家后，顾湘灵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寒笙公子的那本剧本。
　　抛开大神光环不说，楼寒笙本身也是演技过硬的，对每一个角色的诠释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如果能从他的角度看看这个剧本，对于她对这部戏的琢磨无疑是大有好处的。
　　寒笙公子的字迹很清隽，像他的人一样，温润清爽，注释的话里透着浓浓的古风韵味，不禁让顾湘灵想起了粉丝们的戏传——其实寒笙公子是从古画里穿越过来的人，所以怎么看怎么仙。
　　她早已将原著烂熟于心，便随意翻开了一页想看一看寒笙公子的见解有什么独到之处，却越看越停不下来：除了关于他自己的角色苏七的诠释见解，他连她的角色南榕也写得很全面，什么心理活动剖析台词对话理解，甚至还有念时表情动作语气的建议，末了还有一些他背台词演练角色的方法，甚至还有一些如何融入角色的感受，几张A4纸写得满满当当全部附页在剧本背后字迹也同样赏心悦目繁而不乱，顾湘灵看得简直热泪盈眶。
　　这分明就是专门教她这个新手的教材啊！还是大神写的教材！！字还那么好看！！！
　　顾湘灵yy了一下寒笙公子在灯下用那双骨节分明的美手执笔替她作注释的美好画面，恨不得现在就抱着他亲几口，整个人瞬间就沦为了寒笙公子的万千小迷妹之一。
　　不过估计见了真人她就怂了。
　　她沉醉地看了许久才想起来陈娴要她加入的qq群还没进，忙拿出手机发了申请，不一会儿便被同意了。群里不是很热闹，几个活跃分子对她表示了欢迎闲扯几句后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几分钟，她忽然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
　　小楼吹彻玉笙寒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附加消息：我是楼寒笙。
　　顾湘灵手抖了抖，点了同意，然后想了想，把他的备注改成了——楼恩师。
　　正纠结着该怎么打招呼，那边却先发来了消息：
　　早上好。
　　她也回了个：寒笙公子早上好~
　　楼恩师：剧本看了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您老的注释详细得是个人都看得懂。
　　不过她也不敢这么说话，刚打了好些字表达自己的无尽感激之情，要发出去时却又删掉了，换成了：好的【可爱】
　　她想亲自道谢，qq上感觉...没什么诚意，不足以表示她的感恩孺慕（？）之情。
　　手机另一端的人看着她发来的两个字微皱起了眉。
　　好冷淡。
　　紧接着那边又发来了一句：寒笙公子，我五天后要去参加剧组的培训...会来看吗？
　　皱起的眉瞬间被唇角的笑代替了：嗯。那天正好有事要去一趟。
　　有什么事呢....他现在想想。
　　没等他想出个理由，那边又回话了：好哒，那我先去看剧本，不打扰你啦，挥挥~
　　楼寒笙看着这句明显在卖萌的话，轻笑出了声。
　　楼恩师：好，挥挥。
　　他这是在卖萌吗！！顾湘灵眼睛都亮了。
　　对着屏幕傻笑了一会，她放下手机又开始看起剧本来。
　　五天后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精神焕发地走进陈导工作室所租的一层办公楼。
　　至于她为什么又疲惫又能精神焕发——没日没夜研究剧本是很累啦，但是她越看越喜欢....而且今天还能见到寒笙公子！
　　又露出了一个迷妹痴汉笑后，顾湘灵走到门前，开门对着里面的人深深鞠了一躬：“你们好，我是顾湘灵，这几天多多指教了！”
　　为首的一个大汉哈哈大笑了几声：“小姑娘还挺有礼貌啊。”
　　顾湘灵看他大冬天的就穿一件短袖，又看了看自己脖子上在有暖气的室内还围得紧紧的围脖，不禁默默感叹了一下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傻狍子，吓到人家妹子了怎么办！”那大汉旁边的一个女生没好气地说了他一句，然后走上前来笑着向她伸出手，亭亭而立的身姿看着极为优雅，“我是教你形体锻炼的，叫李芝。”
　　那汉子撇了撇嘴：“叫她荔枝就行。咱们都这么叫。”
　　“去你的！你还叫二狗子呢！”
　　...刚刚不是还叫他傻狍子吗？
　　感觉这些人...非常活泼啊。这些天一定很有趣。顾湘灵心想。
　　几个人纷纷自我介绍了一遍后，事不宜迟，就开始分别教她了，还给她一张日程表，每天都是满满当当的呢！
　　感觉自己痛并快乐着。学到了知识，出卖了肉体（雾）。
　　一学习就是到中午。顾湘灵正随便找了个办公桌吃着一位大哥好心给她带的快餐，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了，她习惯性抬头瞥了一下，却再也移不开眼。
　　来人脱下了烟灰色的羽绒服，一身纯白的毛衣衬得身形修长。他抬眼四下缓缓扫了一周，然后和她，悄悄对上了。
　　一双....比荧幕中还要好看上千百倍的眼，粼粼如波，皎皎如月。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了过来：“湘灵。”
　　顾湘灵被他自来熟的称呼喊愣了：“.....你、你好。”
　　“这儿人多，”楼寒笙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微微笑道，“我们出去说吧。”
　　顾湘灵仿佛被他的笑夺了魂魄，木愣愣点了头就起身跟他走，却还不忘拿上自己放了剧本的包。
　　等到关门的声音传来，寂静了半晌的办公室才有人说话。
　　“好久不见，感觉寒笙公子又变美了。那一笑笑得....我心肝儿都要化了。”“哼，我已经对他的美貌免疫了！我可是个男人！”“把你嘴角的口水擦干净了再说话，男人。”“......哦。”
　　他带着她走进了空无一人的舞蹈室。
　　关门的声音响起，顾湘灵终于从他的笑中回过了神。
　　寒笙公子的倾城一笑杀伤力果然不是盖的啊！对着电脑舔屏好久现实里还是不能够免疫嗷嗷嗷。
　　未免一个激动真扑上去抱着他亲几口，顾湘灵忙低下了头不再看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他的剧本，然后深深鞠躬：“真的很谢谢您费心为我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写了那么多....对我的帮助真的特别大，我口才也不好，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遇到您真的很幸运......”
　　楼寒笙一面错愕，一面听她一口一个“您”的，又皱起了眉。
　　他们都是互相卖过萌的关系了！怎么她还那么生疏！
　　寒笙公子要有小情绪了。
　　于是他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肺腑之言：“不必，你若入戏好对我也有助益。剧本你留着吧。”
　　顾湘灵的话匣子被迫关上了，只愣愣回了一句：“我都抄完了，你拿回去就好。”不仅抄的一模一样，还对着寒笙公子的妙字偷拍了好几张照片呢！（骄傲脸）
　　“还有，不必这么....客气。我们要相处很久...叫我寒笙就可以了。”他又微微向她笑了一下，怎么看怎么撩人。
　　她又愣神了：“寒笙。”
　　“嗯。”
　　顾湘灵又低下了头，感觉整个脸都微微发烫。她从包里又拿出另一样东西递给他：“我听说马上就是您....你的生日了，这个就作为我的谢礼兼生日礼物了，听说你平时喜欢练字....希望能派上用场。”
　　楼寒笙接过雕刻精致的木盒，打开，垂眼看了看，是一对纯铜螭龙镇纸。他笑出了声：“湘灵厚爱，楼某不客气地收下了。我很喜欢。”
　　顾湘灵原来还为自己攒了好久的钱肉痛，一听他清越的笑声和满意的话语瞬间感觉什么都值了。
　　有些理解古代那些“散去千金，只求美人一笑”的王爷公子的行为了。
　　楼寒笙抬眼看她，目光又柔和了些许。
　　这个姑娘果然....给她一分的好，她便还你十分。一直都没怎么变呢。
　　又简单说了几句话后顾湘灵眼看着下午上课时间快到了，和他告别后便匆匆回了办公室放下包后去了另一个教室。
　　等下午的课完了以后，顾湘灵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和淅淅沥沥的雨丝，感叹了一下自己过的像高三一样的日子后便准备拿出伞回去.....伞呢？？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早上出门前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她应该是把伞装上了。
　　今天也只有去舞蹈室的时候为了拿镇纸剧本把伞拿出来....难道是没装进去？
　　她跑到舞蹈教室去找，结果啥也没有。
　　可能是她最近看剧本看到记忆错乱了？还是有人见伞没人要就丢了？
　　正想着要不戴上帽子“英勇就义”去不算远的公交站，一道清澈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了：“怎么了？”
　　“伞好像丢了。”顾湘灵下意识回道，然后才发现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你...没回去？”
　　“嗯。今天事情比较多。”楼公子面不改色地撒着谎，“我送你回去吧，算是感谢你的生日礼物。”
　　顾湘灵不好推诿，再加上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也就应下了：“那麻烦你了。”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楼寒笙似乎不爱多话，顾湘灵也感觉两人不熟有些尴尬，便专心看着窗外，看雨丝一缕缕飘打在车窗上。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笑。
　　丢把伞就蹭了寒笙公子的车，lucky！
　　她家离得并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楼寒笙看着面前老旧的居民楼，垂下眼不知想些什么，有愧疚也有怜惜。
　　顾湘灵和他道了别后轻轻哼着歌摸黑走上楼——这里的廊灯已经坏了。打开门后她飞快地开了灯，又赶忙跑到窗边向下看去，却见他还没走，整个人就算随意倚在车边也是说不出的风流。他抬头向她看来，微笑了笑才进车离开了。
　　顾湘灵的少女心又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寒笙公子太亚撒西了！还要确认她进了家门才走！
　　楼寒笙开车回家时心情也不错。
　　知道她的住所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跳票了不造多少天的作者回来了 感觉很对不起以前支持我的小可爱们 会努力写完的 已经都构思完了

　　☆、（五） 初尝滋味

　　在每天不知疲倦的学习下，进组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段时间顾湘灵已经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对每一幕场景了如指掌，原著那本书几乎都快被她翻烂了。
　　闲暇之余她也会在qq群里和大家聊聊天——不得不说这个剧组逗比还是很多的，导演私下里也甩开了那副威严样，偶尔几句吐槽引得她大笑不止；和寒笙公子偶尔也会讨论一下剧情对一下戏什么的，他那一入戏便将苏七刻画得活灵活现的本事让顾湘灵不禁感叹男神就是男神。
　　拍摄的第一个地点在华城附近的小县城——这里的古物遗迹保护得好，加上一些导演有意的装修，成了古装影视拍摄的大型基地，皇宫王府的取景大多选自此处。开机仪式结束后便要正式拍摄，顾湘灵化完妆换好衣服后在第一幕场景旁的一把椅子上坐着打算歇一会，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剧组的qq群，却在看到一张图片时愣了愣。
　　她的妹妹苏倾眉和她哥哥就在化妆间里，苏子瑜神色温柔地俯下身子替她画着眉。
　　#化妆师·赵琴琴：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老夫的少女心啊！看着都好有爱怎么办啊！简直是苏boss和玦公子的现代版啊！画眉啊画眉！我yy这幕很久了啊！
　　#
　　关于苏倾眉进组她是早就知道的——在看到定妆照时一眼就认了出来，然后她又找导演去打听，才知道他们也是被编剧看上拉进来的。
　　......好像不少角色都是被编剧临时看上拉进来的，试镜选上的几乎没什么人。
　　倾眉妹妹...好久不见了啊。
　　她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上女孩微红的脸颊。看着很幸福呢，有这么好的一个哥哥。
　　#演员·顾婉儿：很配#
　　顾湘灵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又看了看正在训摄影师的导演，想着离开拍还有一会儿，便起身去了化妆间门口。
　　苏倾眉和小时候似乎没什么变化，外表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顾湘灵知道她的心比自己柔软上千百倍。她似乎被哥哥保护得太好了，不知世间险恶人心易变，顾湘灵几句话就勾起了她小时候的回忆瓦解了她的心房，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不知是高兴还是羡慕。
　　多少是有些羡慕的。
　　两人聊了一会后楼寒笙便施施然寻了过来唤她去拍戏了。她看了一眼苏倾眉也是看楼寒笙看呆了的模样，扑哧一笑：“噗，跟我当初一样也看呆了呢……”
　　跟着寒笙公子走在去拍戏的路上，顾湘灵深深吸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涌了上来。
　　今天是她的第一幕戏，而且是很有难度的一幕。这是南榕和苏七初见的一幕，南榕代替了一个官员要献给苏七的美人，在水中亭台一舞倾城。
　　难度就在于...导演是个追求完美的处女座，不到万不得已不让用替身呢（微笑）。所以给她安排的形体课基本都是在学习这个舞蹈，她身体还算柔软，但每天跳着古典舞扭来扭去也算是一个痛苦的经历了。虽然舞步她已经很熟练，但真正要上场时还是紧张。
　　“Action！”
　　顾湘灵尝试着跳了一段。
　　“Cut！你怎么跳得有气无力的！没吃早饭吗！我看你可是吃了满满一大碗了啊比我都多！”导演一拍戏就换人格的传闻果然是真的，“重来！”
　　顾湘灵更紧张了，又跳了一次，这回舞步很优美，但仍然没达到导演的期望。
　　“神态呢神态？你不是在演戏！就是在跳舞！一点也没有南榕的味道！”导演气得甩了今天第一个喇叭，“自己琢磨下，两分钟后重来！”
　　顾湘灵咬紧了牙，对自己无比失望....开拍的第一幕戏就把导演气得不轻......自己真是......
　　“导演，湘灵第一天拍摄，这幕难度不小，难免比较紧张，”站在一旁的楼寒笙忽然开口道，“不如先拍下一段，等她入戏了再回来拍舞蹈的场面，会顺利很多。”
　　陈导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听你的吧。就先直接拍两人见面，再做后期剪辑。”
　　“不用了！”顾湘灵却摇了摇头，“请导演再给我一次机会....后期剪辑的效果肯定没有顺着下来好。”而且又要给做后期的添麻烦...她不喜欢麻烦别人。
　　她又对楼寒笙说：“谢谢你...但如果我这个都演不好需要人迁就，还谈什么入戏不入戏？”
　　陈导折中了一下：“好吧，再给一次机会，要是还做不好就按楼寒笙的来。”
　　“好的！谢谢导演！”说着她又走回了亭子里，思考着南榕的性格神态一举一动怎样和舞蹈结合在一起。这次导演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也没有喊卡。
　　一舞完毕，她赤足踩在亭中石凳上，却见一白衫男子不知何时已走到了面前，面容俊美温润，却是剑眉凌厉的，神色淡然，冰雪一般冷漠。
　　传闻喜怒无常残酷无情的五皇子苏七。
　　张大人为了博得眼球，特意将八角亭石柱间都笼上了半透的纱幔，此刻轻纱随风而飘，拂过她的裙摆，一缕发丝扬起来遮了眼。
　　苏七伸手缓缓替她拨开了发，然后竟是将她从石凳上抱了下来，南榕轻呼一声，脚踝上的银铃叮当作响。他就这么抱着她走出了亭台，经过张大人身边时停了停：
　　“大人的美意，本殿收下了。”
　　南榕偷偷抬眼看着他的侧脸....冰冷如常，一点为美色所迷的样子都没有，莫非是个先天面瘫？
　　“cut！不错！”导演的喊声让她自戏中回过神来。
　　楼寒笙却没有将她立刻放下，而是垂下眼说到：“......陈导一向严苛，今天你已做得很好，当初徐影后初次演时被他骂哭过，不必自责。”
　　他看出了她的失望，在安慰她。果然很温柔啊。
　　“不要紧，我要向你道歉...刚刚没给你面子。”
　　“没事。”他微勾起唇，化妆师特意将他刻画得冷漠阴骛的妆容就被这一笑毁了，冰封的湖面解冻迎来了初春，“你很坚强，做得很好。”也很倔。
　　被男神夸了，顾湘灵有些脸红。
　　“楼寒笙你老抱着人家小姑娘不嫌手酸啊！下一幕还有你的戏呢！”导演无情地插话打破了疑似良好的气氛，“以后有的是时间抱，不差这一会。”
　　楼寒笙依言将她放了下来。 
　　有了第一场的经验，顾湘灵接下来入戏便容易多了——何况是楼寒笙亲自带她，她拍戏时只感觉苏七活生生从书里出了来站在自己面前，一眉一眼都是那位冷漠风流的五皇子。
　　等一天的日程结束了，顾湘灵终于有空去找苏倾眉聊天了，但她身边那位苏家大公子一副自己妹妹被抢了很不爽的妹控表情硬生生把她逼了回来，想想还是等下次苏子瑜不在的时候再找倾眉“私会”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x1

　　☆、（六） 意外

　　经过第一天的拍摄后，接下来的顾湘灵表现出了极强的适应性和天赋，虽然比上成名已久的楼寒笙还差不少，但两人搭戏时气氛竟分外和谐，没有那种刚出道的新人被大神压一头的状况，对此导演十分满意。
　　毕竟男女主角还是相得益彰的好，作品也会更加完美。
　　剧组的生活忙碌而充实，顾湘灵有时甚至要熬夜到凌晨一两点，休息一会起来又是她的戏份。因为是古装玄幻，沉重复杂的戏服头饰不提，她还“享受”到了许多有过好几部作品的演员都没有的待遇——打戏吊威亚一条龙（微笑）。一天忙碌下来顾湘灵基本是腰酸背痛倒头就睡，偶尔抽空和苏倾眉聊聊天或是背背台词，再没时间忙别的事了。
　　作为女主角，顾湘灵自然和不少人都有对手戏。但她还是最喜欢和楼寒笙搭戏了。
　　且不提寒笙公子对她照顾有加带她入戏基本都是一条过，也不提他那让人看着就心情愉悦的通身气质，光是一点就值得顾湘灵每天盼望着的最后一场戏有楼寒笙存在了。
　　楼寒笙没有深夜戏。凡是和他有关的戏份，再晚也不会超过九点。这是他出道以来从来没变的铁律，每次进组都会为这个签下合约。以前有个导演因为白天有事耽搁不得不延误到了九点半，结果他的经纪人火冒三丈地冲到剧组把导演骂个狗血淋头还扬言要起诉他，还差点没让楼寒笙直接罢演，可见这事的严重性。
　　所以最后一场戏有楼寒笙就意味着....今天又能早睡了！想想就开心呢！
　　顾湘灵倒是没问过楼寒笙为什么要这样做，毕竟每个人都有隐私，她和寒笙公子也不熟，冒犯人家就不好了。
　　这天天气格外热。戏服华丽却也沉重，一场戏下来闷得大家背后都是一层薄汗，不由纷纷拿出十二分的劲儿卖力表演，期望着早点收工会宾馆休息。
　　最后一场戏是她和楼寒笙的对手戏。地点是在书房。
　　闷热的天，不算通透的小空间，摆满了的器材和纷杂的工作人员，直接把这间书房变成了一个大熔炉。连自小吃苦惯了的顾湘灵都有些受不了脑袋发晕，也是凭着一股执念在坚持说完这几句话。
　　“阿七，这次皇宫命案一事离奇，我怀疑是....妖魔作祟。”
　　桌案边正低头处理公文的男人头也没抬：“你半夜三更摸进书房，就是想说这个？这些大可明日再议。”
　　“不，”南榕否认道，“我是想说......我是想说.....你的头疾最近好像又严重了......不要太勉强自己替我揽下这事了，我可以做好。”
　　“你可懂宫中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不明不白地处理掉父皇的宠妃，简直不下于给他脸上来一耳光。你以为他会查不到？”听到这话，苏七感觉自己本就隐隐作痛的头又疼了些，皱着眉看着眼前怎么看都散发着令人舒服气息的女子，“还有，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事？”
　　南榕轻叹了一声：“苏七，我只是关心你......不要勉强自己。”
　　男人忽然放下笔，起身走到她面前。南榕下意识抬头，却见一双烟雨迷蒙的眼睛。他似乎累得有些不清醒了。
　　下一秒，他低头垂在她肩上，一动不动。
　　“......”剧本里不是这么写的啊，莫非寒笙公子临时改了戏？
　　“阿七？你怎么了？”她还是顺着演了下去。但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寒笙！”顾湘灵一下子就慌了，想要将他扶起来，昏迷的人身子太重，她没站稳，忙用手把楼寒笙护住摔在了地上。后背屁股都摔得有些疼，但她也顾不上这些了，匆忙地摇着怀里的人：“楼寒笙？！醒一醒！没事吧？”
　　剧组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忙停止了拍摄。导演和楼寒笙接触过，是个有经验的：“快！把他送到外面去！这里太闷了！”
　　外面的空气清新许多，顾湘灵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于是对楼寒笙更担忧了。她想楼寒笙是中暑了，想掐人中试试看。但又顾忌他是不是因为别的昏迷的，不敢轻举妄动。
　　导演正打算让一个牛高马大的摄影师把楼寒笙背到车里送到附近最近的医院，一个女子忽然推开人群走了进来。
　　那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女子，衣衫淡雅妆容素净，气质清透，面容也是温婉明媚的，像个大家贵妇人。不知是不是晚上光线不好的原因，顾湘灵竟觉得楼寒笙和她有几分相似。
　　“我是寒笙的助理。”女子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蹲下身从手提包里拿出手电筒打开，借着光看了看楼寒笙的面色，又探了下他的呼吸，“小姑娘，麻烦你掐一下他的人中，用力点。我手劲不够大。”
　　顾湘灵点点头，伸手就用力掐了上去。这力气要是放在平常人身上非疼的嗷嗷叫不可，但怀里的人硬是等得她掐的手都没知觉发白了才醒了过来，浅浅的呼吸一下子就加重了，似乎要喘不过气来一样，额头上冷汗淋漓，手紧紧捏住了顾湘灵的手腕，似乎要把它捏断。
　　女子又从包里拿出一瓶药倒出几粒让他吃下。
　　楼寒笙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靠在她的臂弯里，眼眸半阖着，浑身没了力气一般。
　　女子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的拍摄场地：“这么闷的地方你也敢呆那么久，命不要了？”
　　“现在，不是没事么。”他勉强扯出一个笑，但配上一脸苍白只会更让人心疼，声音也哑了，“谢谢你，湘灵。”
　　女子对他这种快死了还不忘撩一下妹的行径很无语，嘴角微抽：“道谢的话以后慢慢说也来得及，现在赶紧回家。还走得动吗？”
　　顾湘灵热心道：“我扶他去车上吧。”
　　“麻烦了。”女子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导演那边和他说了些什么。
　　顾湘灵虽然力气不小，但几乎是背着一个成年男人还是有点吃力的。好在剧组那位牛高马大的大哥也没白站着，走上来和他一起把楼寒笙扶上了车。
　　直到他们的车开出老远顾湘灵还是在发愣。导演宣布提前收工，剧组的人一边收拾一边七嘴八舌的议论刚刚的情况，她走在回宾馆的路上出神。
　　她知道楼寒笙从来就很俊逸，也很有气质，很多人都说寒笙公子是画中出来的谪仙，不落凡尘。美玉，温柔，低调，这是人们给他的标签。
　　但今天她才发现他的脆弱。
　　她想起刚刚晕倒在她怀里人的脸，皮肤苍白到透明，那双总是温柔如水眼紧闭着，无论怎么呼唤也得不到一点回应。
　　真怕有那么一刻，他闭上眼，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
　　楼寒笙一连好几天都没回来，导演称他生病在家休养，把这些天有他的戏份和后面做了些调换。众人虽好奇，但出于尊重隐私和表达关心只是表面了解了两句，得知没什么大事后也就不再多问了，剧组的拍摄任务有条不紊的进行。
　　顾湘灵虽然在QQ上有询问过他的病情，得知他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能回来，但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忧，状态比起前几天也差了一些，ng的地方自然多了几场。
　　“cut！南榕！你的面无表情都快赶上对面的梦鸢了！被风吹傻了吗！！”陈导又摔了一个喇叭。助理连忙从手里提溜着的大麻袋里掏出一个喇叭补给他。
　　顾湘灵认错：“抱歉导演，我很快就能找回状态。”
　　“长镜头戏对你这个新人来说确实算是挑战。”导演不满地哼了一声，但也没有继续开嘴炮，“休息五分钟吧。”
　　到一旁喝水时，一旁梦鸢的饰演者李冰仙忽然面无表情地开口了：“男朋友生病了这么担心？剧组的人说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回来，你还是先把心思放在演戏上吧。”
　　顾湘灵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咳、咳咳.....寒笙公子不是我男朋友。”
　　“是不是都一样。你这样他回来了只会失望。”
　　“......”这不一样啊小姑奶奶。男朋友和朋友虽然就差一个字，但杀伤程度完全不同啊。
　　她不禁转头看了一眼李冰仙。
　　李冰仙和她不一样，来《盛世南安》剧组前已经有几部作品了，而且都表现出了极其真实富有感染力的演技，已经是锋芒初绽的小花旦了。她是以入戏深而出名和被认可的——她饰演什么角色，在剧组中就会表现出什么性格，而且每次演戏结束后都要花起码一个月的时间到偏僻的地方去调养身心让自己出戏，其认真敬业程度可见一斑。
　　据说她本来的性格是一个内向又容易害羞的软妹子....和现在这副冰山女王的模样果然差很多呢。
　　“谢谢你。我会好好发挥的。”李冰仙说得对，不能因为寒笙公子不在了就一蹶不振，要是她再这样下去，他回来了一定会失望的，也会令自己失望。
　　“你很有天赋，顾湘灵。”李冰仙抿了口水后拧上瓶盖，很认真地看着她，“你喜欢演戏吗？还是只是想出名？想挣钱？”
　　“......”果然性格变得和冷漠天然不会看气氛的梦鸢一样了，这种比较隐私的问题也能大喇喇问出来。
　　顾湘灵愣了愣，答道：“是想挣钱...但我也真心喜欢演戏的。”
　　“钱总是挣不完的。”李冰仙说，“我知道我们不熟，这么说很冒昧，但我希望你以后能像你男朋友一样，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心。”
　　都说了不是男朋友啊！！！
　　“从这方面来说我很支持你们交往。”某妹子自顾自继续道，“楼寒笙的确是我见过最特别的演员，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都埋没不了他的气质风骨。看来他的背景应该也不错。”
　　我们交往为什么要你支持啊！不，我们没有交往你听我解释！
　　顾湘灵内心弹幕狂刷，忍不住出声：“我和他不是情侣。”
　　“这不重要。”李冰仙说，“记住我的话了吗？”
　　“...记住了。”顾湘灵下意识回答。这种类似的话院长爷爷也对她说过，她不会忘的。
　　“那就好。”李冰仙难得笑了笑，“期待以后与你的对决。”说完她就自顾自走到另一头去找导演了。
　　徒留顾湘灵一人风中凌乱。
　　她不免顺着她的话多想了想。
　　当寒笙公子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毕竟他连对她这个后辈都那么温柔了，对女朋友肯定要把她宠上天了。
　　也不一定，万一碰到个占有欲比较强的，看他那么多粉丝还对谁都笑得那么......春光明媚，肯定得天天掉到醋缸里。
　　还是不对，寒笙公子虽然很温柔，但都是礼貌地保持距离，所以从没听说传出什么绯闻，对自己也不过是想提携一下，除了帮忙和演戏的时候连肢体接触都很少。
　　她敲了一下自己脑袋。
　　乱想什么呢，和她又没关系。赶紧找状态好好演戏吧。
　　对了，李冰仙刚刚说对决...什么意思？她们好像也没仇啊。
　　不管了不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x2

　　☆、（七） 悠闲一日

　　或许是因为寒笙公子生病，剧组里崇拜他的小迷妹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像顾湘灵一样心不在焉的，气氛一度低迷，错误率也节节攀升。
　　“啊！抱歉抱歉！”
　　比如今天早上替她化妆的Sherry，已经是第三次把她的眼线画歪了。
　　顾湘灵看Sherry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便问道：“没关系。你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觉吗？一会去休息下吧。”
　　“不是。”Sherry下意识回道，又说，“没什么的，我再替你画一次...”话还没说完，她放在一边桌子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也亮了起来。她下意识扫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整个人愣住了。
　　大概有十秒钟。顾湘灵以一个完美的角度观察到了她的面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的神奇变化，并且看到了她手里捏着的眼线笔在主人手指不断的施压下有崩断的趋势。
　　Sherry很冷静地放下了差点死于非命的眼线笔：“抱歉，我有急事要离开一会。”说完头也不回地蹬着她的女王跟跑了出去。
　　“...小心点。”跑这么快鞋跟会断的。
　　一旁也看到了全过程的另一个化妆师赵琴琴上来拿起眼线笔看了一会儿，松了口气：“好险好险。”
　　顾湘灵疑惑：“什么好险？”
　　“眼线笔啊。”赵琴琴把这支黑色小笔上的logo转到她面前，上面印着熟悉又陌生的字母：“CHANEL”。
　　顾湘灵拿出手机淘宝了一把它的价格，又默默放下手机，不知为何也松了口气。
　　卧槽这支笔比她以前用的那个破手机还贵啊。
　　“Sherry姐不愧是资深化妆师，这一桌子也不知她攒了多久....那么多限量款....都快抵我半年房租了。”赵琴琴看着桌上的口红眼睛都快冒星星了，“也难怪，她工资那么高还经常吃馒头青菜，也不光是为了减肥啊...是我我也愿意这么干。”
　　“......”不太理解你们这种跌进妆坑爬不出来的。
　　她被星探发现前连bb霜都不知道是什么，进了经纪公司为了节省开支也只是买了两只很便宜的口红，为此经常被看她不顺眼的同事冷嘲热讽。
　　也亏她天生底子好，淡妆比浓妆更适合，肤质也好没有缺陷要遮掩，倒是不需要多加修饰。
　　进组后Sherry知道了这些后很不客气地嘲笑她：“涂个口红也算化妆？小姑娘，你还是太无知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魔法。”
　　跑偏了。
　　扯回正题，顾湘灵两人在化妆间等了十来分钟Sherry还是没有回来。眼看着第一场戏就要开拍了，Sherry也没把手机带过去联系不上，她不禁有些着急。
　　赵琴琴也注意到了她的焦虑，犹豫了一会，说道：“湘灵姐，要不...我给你画吧？”
　　顾湘灵也想了想，点点头：“好吧...麻烦你了。”
　　“Sherry姐已经把底妆都打好了，我想想要用什么眼妆...”赵琴琴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内心激动而紧张，深呼吸两下才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思索了一会，开始替顾湘灵上妆。
　　她还是第一次给重要角色化妆，以往都是些小配角什么的。
　　赵琴琴是Sherry带的徒弟，手法自然是比不上她的，故而完成的时间也要晚一些，中间还因为紧张出了次错。
　　但顾湘灵在镜子里看到化完妆的自己后还是有点惊讶的。赵琴琴化的妆确实不如Sherry完美，但是很符合接下来要拍的那场戏的情境——焦虑压抑的戏份。
　　很有特色的妆容。
　　“我把眼线画得低了一点还混了颜色...希望到时候可别不上镜才好...”赵琴琴有些忐忑。
　　“没事，你做的很好啦。”顾湘灵拍拍她的肩安慰道，“看到这样的自己我的心情就不好呢。”
　　“......”她要哭了。
　　“额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画的很符合情境...”顾湘灵也意识到了刚刚的话不太对，连忙改了口。
　　赵琴琴笑出了声：“我知道。谢谢你啊，湘灵姐。”
　　“不，是我要谢谢你...”
　　“你们可别谢来谢去了！！”
　　两人说话间忽然有人拉开了化妆间的门，朝她们大吼：“顾湘灵！！！导演快发飙了！你是想要创造没开拍就让他甩喇叭的记录吗！”
　　是给导演递喇叭的助理小哥。
　　顾湘灵猛然想起自己刚刚就是因为快迟到赵琴琴才给她化妆的，一看手机时间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跟着助理就往拍摄场地跑。
　　所幸还没开拍，有一个摄影师好像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剧组也像刚刚经历了什么混乱似的有些忙乱，她到了那儿刚好一切都就绪了。
　　上午的戏结束后，顾湘灵正找了把椅子吃盒饭，就听见旁边的工作人员议论开了。
　　“你看见上午刘哥对Sherry姐求婚了不，哎哟，那给Sherry姐气的，回家肯定得跪搓衣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不就这倔脾气吗，非得要在今天早上...据说是他俩认识一千天纪念日，连时间也是对好的，为了给Sherry姐个惊喜拍摄也不管了...哈哈哈哈...”
　　原来Sherry姐早上那么火急火燎地跑出去是因为这个啊。
　　“他又不是不知道Sherry姐最讨厌有人打断她的计划了，也不爱在人前现眼，我天，偏偏弄个蜡烛加玫瑰花，早上摆蜡烛哈哈哈哈哈哈哈...”
　　“依我看他应该用口红围个爱心才对，女人不就吃这套嘛。”
　　“......”不是所有女人都吃这套的。不过这个听起来杀伤力确实不小啊。
　　不过更劲爆的还在后头，下午拍摄完毕后刘摄影大手笔包了所有人的晚饭——一顿轰轰烈烈的啤酒加烧烤，没想到Sherry吃到一半就开始犯呕，去了附近的医院看了看，哟呵，怀孕了。
　　这下可把刘摄影激动坏了，扯着Sherry就要去民政局，颇有一副罢工的架势。Sherry一副震惊懵逼状态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要一脚踏入婚姻的坟墓另一脚踏进当妈的牢笼了，居然也任刘摄影拽着走，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强制辞职并且拐上车了。
　　毕竟怀了孕，接触那么多化妆品总是不好的。
　　导演和刘摄影也有十年交情了，知道他当初追人家姑娘有多不容易，便宽限了两天假给他，顺便也给一直在高压工作的剧组人员放了一天假，集体去附近的一座小山丘踏青。
　　回应他的是所有工作人员的雀跃欢呼。
　　顾湘灵心情也不错，平时太忙没什么机会和苏倾眉聊天什么的，这下倒是有时间和这个妹妹好好相处了。
　　隔天所有人都是一身休闲装，没了繁杂的戏服沉重的器材，大家说说笑笑结伴而行，气氛分外和谐。顾湘灵一直知道这个剧组的人都很好相处，今天更是感受到了这一股子和谐：会摄影的给大家拍照留念，妹子们采着好看的野花，也有开玩笑相互打闹的，热闹得像个大家庭一样。
　　她以后一定会怀念这一切的。
　　苏倾眉挽着她的手，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也露出了笑意。顾湘灵看她弯弯的眉眼，心里大喊“萌死了”，恨不得抱着她亲一口。
　　她偷偷瞄了一眼身后的妹控苏子瑜。
　　...还是不要冲动比较好。听说和倾眉对手戏很多的陆遥被他杀人的目光看得想哭呢。
　　老话说得好，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天色就慢慢变暗了，众人依依不舍地趁着天还没黑回了酒店。
　　顾湘灵送苏倾眉回房间后也觉得有些累，想到明天还要拍戏，回房间洗了个澡又对了会台词，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另一厢，远在华城中的楼寒笙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拿起没关提示音响个不停的手机，看着剧组的群里面一张又一张今天郊游的照片，又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家里和窗外寂寥的夜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特别是在看到摄影师抓拍的好几张顾湘灵笑得开怀的画面后，无比心塞。
　　她以前伤心的时候自己不能陪在她身边，现在开心了，他还是不在。
　　亏他还自诩要把她当妹妹好好保护着呢。
　　伤心归伤心，手指却半刻也不停歇地把有顾湘灵的照片都存了下来。
　　恩，怎么看都很可爱，从小到大。                        
作者有话要说：　　楼寒笙现在确实把湘灵当妹妹（其实只有他自己觉得还坚定不移相信自己的感觉）看的。
因为他对兄妹的看法是参照隔壁苏氏兄妹的（微笑
反正横看竖看，不管怎么看，总会沦陷的

　　☆、(八） 故人

　　
　　放松一天过后剧组上下又开始忙碌了起来。由于Sherry怀孕不可能回来工作了，她负责的几位演员也就被分散给了不同的化妆师，总的来说压力不算大。
　　顾湘灵主动推荐了赵琴琴。导演看她化的妆确实有些特色，在镜头下也能顾湘灵的情绪更好地放大一些，就点头同意了，整的赵琴琴激动地拽着两人的手，红彤彤的脸比上了腮红还要红得多。她第一次得到负责主角妆容的戏份，还是这么重量级的剧组——一般的主演都有自己的专属化妆师，像顾湘灵这种什么条件都没有还能当上女主角的委实不多见。
　　以致于第二天还是余热未退地挂着痴汉笑道谢：“谢谢你！湘灵姐！”
　　“你这句话已经说了30次了。”顾湘灵有些想笑，“不用那么激动啊，我也是因为你优秀才向导演推荐的。”
　　听不进她话的赵琴琴激动地抱着她的脖子亲了她脸一口。
　　“顾湘灵！导演让你过...”化妆间的门又被猛地打开了，还是熟悉的助理小哥，“我天！你俩！你俩竟然...哦这个世界的妹子都怎么了！放着我们这些帅哥不亲...”
　　“你乱想什么啊！！”赵琴琴真想把手机砸他脑门上。
　　顾湘灵也很无语。
　　今天是剧组待在这里的最后一天，等拍摄结束后就要出发去另一个省份的拍摄基地——珉阳。珉阳虽然在外省，离华城却也不远，大概三个小时的车程，等下午大家就会整理好坐着大巴过去，直达那儿的宾馆。
　　可喜可贺的是，苏倾眉的妹控哥哥因为没有戏份再加上公司有事，终于得走了。剧组不少和苏倾眉有对手戏的演员都留下了激动的泪水——不用被“死亡凝视”看着了。
　　是以大巴上顾湘灵能够和苏倾眉肩并肩坐在一起好好说会话了。可惜她沾车就睡，到快下车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看旁边的苏倾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知道她又在想哥哥了。
　　兄控什么的，和妹控真是天生一对啊。
　　简单说了两句话，顾湘灵拿出手机，翻开前两天看到的微博递给她。上面是他们兄妹的剧照。
　　小姑娘的脸果然又红了。顾湘灵不禁伸手捏了捏。
　　待把手机拿回来后，顾湘灵看着微博又涨了不少的粉丝，心情有些复杂。
　　幸亏长得好看又带着古典美的味道，大部分的人都说她和寒笙公子很相配很期待她的第一部作品；但她和盛名之下的前辈总是有差距的，所以也不缺质疑的声音：路人、寒笙公子的粉丝、原著粉，都对她的演技表示怀疑，甚至有人说她是凭着潜规则才能甩开各路小花旦挣得女主的位置。
　　还好当初选中她的编剧兼原作者陈娴替她微博发声了：“人是我定的。至于潜规则什么的...就算我有心也是无力啊。”
　　底下的评论纷纷炸了。
　　“没想到闲云大大好这口！”
　　“闲云大大155，顾湘灵官方身高167，身高定攻受不解释（doge）”
　　“楼上出来决一死战！闲云大大宁死不为身下受！”
　　“就是就是！身高什么的不重要！”
　　结果最后以#闲云不为身下受#这个话题终结了顾湘灵被潜的谣言，取代而之的是“闲湘”cp的诞生，一时间火热程度竟然超过了主演的“南苏cp”。
　　导演转发了表妹的微博：“从小不爱吃饭，现在知道长得矮的痛苦了吧。”陈导可是190的大高个。
　　“哈哈哈哈哈闲云大大被哥哥嘲笑了”
　　“陈导威武！‘闲湘’邪教，‘湘闲’才是王道！”
　　“我突然觉得这对兄妹也好萌啊。35厘米的身高差！忽然想要个哥哥。”
　　“别幻想了，这是别人家的哥哥（微笑）”
　　大概是话题太劲爆，一向不怎么更博的楼寒笙居然也转发了这条微博：“没想到我最大的情敌是编剧。”
　　“卧槽寒笙公子诈尸了！”
　　“终于等到你...而且总算不是什么诗词背景图了...”
　　“平时连个广告代言都不转发，自拍就更不用说了，我的壁纸都快换完了求求公子给点新的吧（可怜）。”
　　“也许下一次更博，我又该分手了吧。”
　　“为什么我的男神只活在剧照里（大哭）”
　　“......”寒笙公子平时太低调了，除了拍戏和一些必要的宣传几乎不参加什么活动，微博也不多，而且大都是一些他平时练的字和拍的山水风景什么的，没两下就能看完了，所以这次转发可谓是惊为天人，直接被顶上了热搜。
　　他的才华和容颜太过出众，少年成名，又有着现下小鲜肉所没有的气质和温润眉眼，演技也是被业界大师首肯的，性格更是好得没话说，故而没有炒作和大量的作品也有无数的人愿意追随，有越来越多的粉丝抱着他那几部为数不多的作品反复咀嚼，因他的演技而对他更加赞不绝口。
　　现在都说，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这话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不愧是...一股清流。
　　她也要好好努力啊，以前和寒笙公子搭戏的无一不是演技精湛的老演员，这是他第一部电视剧也是第一次和新人合作，不能让他的“清白”毁在了自己手里啊。
　　顾湘灵暗暗捏紧了拳，心里对楼寒笙的感激和崇敬之情又多了几分。
　　想要报答他，想要对他多了解一点。
　　这么想着，她关了微博，又点开楼寒笙的qq主页，本来想看看他的详细资料什么的，结果发现从不发动态的他居然有个相册。
　　相册的封面是一张照片。
　　顾湘灵看着照片上笑得开心的小女孩，心头一跳。
　　......
　　第二天顾湘灵起得很早——虽然早上没有她的戏份，但她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大早就醒了，本来想看会台词，却什么也看不进，匆匆吃了早餐就出门想去外面转转。
　　珉阳的空气也很好，作为江南小镇，比华城多了几分湿润的味道。昨天晚上下过雨，空气间都是泥土的馨香，一出酒店门就闻得真切，沁人心脾。
　　哪知迎面就碰上了心心念念的对象。
　　“湘灵。”
　　她忽然发现，“湘灵”这个名字是他最先喊的，而且总是喊着，带的全剧组都纷纷跟着喊“湘灵”了，似乎人人都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叫顾婉儿的艺名。
　　见面的时候也是，他从一开始就没叫过她所谓的艺名，她还纳闷他怎么那么自来熟。
　　原来是故人。
　　他其实和几天前没什么变化，还是温玉一般隽秀的，只是顾湘灵总觉得生病了的人会有些异样，生生将他的面色看得苍白了几分。
　　“你...好些了吗？”
　　“嗯，没什么大事。”楼寒笙微微低头看向她，“哮喘发作而已。”
　　顾湘灵有些不敢看他，悄悄把头低了些：“那...那就好。以后注意一些吧，不舒服的话和我...和大家说就好，没关系的。”
　　“我会的，谢谢湘灵。”他说着便笑了，伸出手想摸摸她翘着一根呆毛的发顶。
　　如果放在平时，男神的摸头杀肯定会让她激动得不得了，但现在她脑子混混沌沌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抬手挡住了他。
　　楼寒笙的手和他的笑不一样，是冰冷的。顾湘灵一下子就回过了神：“我...”她张嘴想解释什么，却找不到借口。
　　再傻的人也看出了她此刻的异样：“湘灵？你怎么了？”
　　顾湘灵抬起头看向他。她努力想从他的面容中找出一丝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问道：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九） 灰色记忆

　　那是十几年前的故事了。在楼寒笙愈发朦胧的回忆中，应当是一个落雪的冬天。
　　“湘灵姐姐！你等等我们！”一群小萝卜头在福利院的花园奔跑着，雪白的地上留下大片的灰黑色脚印。
　　七岁的顾湘灵朝后做了个鬼脸。
　　被抓到可就输了，她才不要把好不容易攒下的糖果分给后面那群小屁孩呢。
　　顾湘灵几乎是福利院里待得最久的小孩子了，大一点的不是被领养就是出去自力更生了，而她虽然长相可爱身体也没有残疾，却迟迟没有被领养。
　　原因有两个。她的父母是出车祸死的，一家三口只有她活了下来，家里几乎没有亲戚，老一辈的人也几乎意外身亡，于是在街坊间她便背上了“克亲”的罪名。只有她知道这才不是什么克亲，她的生命是用爸爸妈妈温暖的拥抱和坚实的后背换回来的。
　　其二，她....太讨人喜欢了，孤寡的院长对她宠爱有加，把她当亲孙女看，用自己的积蓄让她读书养着她；福利院里也有很多有趣的朋友，每天的生活过得很愉快——大家都是她的亲人，她觉得自己不需要额外的人了。
　　已经开始发育的顾湘灵体力自然比一群小娃娃好得多，没一会就把后面的人远远甩开了。她一边回头看一边向一个偏僻的拐角跑去，不料下一秒头便感受到一阵冲击。
　　她吃痛地龇起牙，捂着额头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抬眼一看，面前躺倒了个小哥哥。
　　“你没事吧！”顾湘灵连忙过去将他扶起来，一边替他拍身上的雪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好路.....痛不痛呀？”
　　“还好.....地上有雪。”少年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一个声音很好听但是好像很虚弱的小哥哥。顾湘灵这样想。
　　等到少年抬起头，她愣了一下。
　　一个好看得像天使一样的小哥哥。
　　人们总对美好的事物有向往之心，小孩子也不例外，再加上顾湘灵性子开朗活泼，此刻便兴冲冲地和他说起话来：“我从来没见过你呢，你是来院里参观的吗？”
　　福利院里除了孤儿和工作人员，有时还会有想要□□的人和资助善款的人过来。他大概是被父母带过来的吧，和上次收养倾眉的那家人一样。
　　少年点了点头：“听说这里有个花园，我想空气应该很清新。”
　　“现在是冬天，花都落啦。等到春天再来，风一吹，可香可香了呢。”顾湘灵“扑哧”一声笑了，“我带你逛逛吧，然后把你送到院长爷爷那里。”
　　于是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聊了起来。少年心中有些诧异，他觉得孤儿院的孩子应该多多少少都有些内向阴沉的，至少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接近陌生人，面前这个孩子简直就像普通家庭里的小孩一样活泼。
　　他想起刚刚女孩见他摔倒后不顾撞痛的头来扶他还一直道歉的反应......嗯，比普通的孩子懂事很多。
　　“小哥哥，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好像太白了一点....还有你这么瘦，平时能多锻炼一下下就好啦。湘灵平时都有好好锻炼身体哒，所以撞一下也不会疼...刚刚真是太对不起了....”
　　还有点唠叨。不过很可爱，像个小糯米团子。
　　“来，我拉着你...你的手怎么那么冰呀？我给你暖一暖...有没有暖和一点？”
　　要是有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顾湘灵一边暖着他的手一边想：真是一个身娇体弱需要照顾的小哥哥。不过长得真是太好看啦，个性也很好的样子，果然是小天使呀。
　　总之双方的第一印象都很不错。
　　顾湘灵就像个小太阳，从人到心都是暖暖的，让楼寒笙忍不住去接近她——他的生活从小到大都是安静平淡的，甚至透着冰冷的感觉。一连几天他都让姑姑带着他来福利院参观，借机找她说话。
　　等到第六天，他的姑姑终于有了疑问：“你怎么老是要去那个福利院？那里埋着金子吗？不，有金子我也懒得去了，太冷了我不要出门....让你爸带你去。”
　　“......”让父亲带他去还不如他自己偷跑出去比较实际。
　　于是他真的偷跑出去了，自己打了辆车去福利院。这次告别的时候他和顾湘灵说：“我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应该能够收养你......你愿意做我的妹妹吗？”他的家里很富有，足够再养一个孩子。
　　顾湘灵愣住了，半晌才回答：“....你的家里....爸爸妈妈....会不会太麻烦了？”
　　楼寒笙揉了揉这个懂事的孩子的头：“不麻烦，而且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顾湘灵这些天已经懵懵懂懂了解到院长爷爷用他的积蓄养自己的事情，再加上爷爷的身体好像有点差，看病也要花钱.......便说：“如果能这样就太好啦。”
　　排除这些外在因素，她也从心底里，渴望有一个新的家，更渴望面前这个天使一般的少年能成为自己的哥哥，自己的亲人。
　　“明天我就带他们过来。”
　　因为这句话，顾湘灵从第二天起就坐在院门口等，等啊等啊，等了好些天，没有等到小哥哥，却等来了一个老爷爷。
　　老爷爷想给自己找个懂事乖巧的小孙女，于是收养了她。顾湘灵被老爷爷牵着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小小的心里第一次有了很多复杂的情绪，开心和失望，落寞与疑惑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不禁放声大哭。
　　老爷爷人很好，会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钱让她吃饱穿暖，也能好好读书，她也尽心尽力照顾年迈而身子不爽利的老人，一切都很平静，直到老人安乐去世的那一天。
　　老人有一个儿子，一个不负责任的混账儿子，整天沉迷酗酒赌博，带着他的妻子草草了事火葬了老人后，竟没把她赶回孤儿院，而是带回了家。
　　妻子对此很不满，虽然他们无儿无女，可是也不想凭空多一个累赘。两人为此吵架多次，妻子因此心情越来越差，不开心就拿起扫把藤条往她身上招呼，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要不是她偷偷在外面打零工挣点钱吃饭，可能早就饿的皮包骨头了。寄人篱下，她也不敢和谁说，妻子因此更加猖狂，特别是当打牌输钱的晚上，第二天顾湘灵总是会一身青紫。她从来不敢穿短袖去学校。
　　顾湘灵上初中后渐渐发育了起来，小时候的美人胚子到了抽芽的时候，身材也逐渐高挑了，有不少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满面羞涩给她递情书。养父揭下伪善的面皮，常趁养母不注意时用一种恶心的眼神看着她，或是直接上手摸一把。
　　终于有一天晚上养母出门打牌的时候他按捺不住了，关起门猥琐地朝她笑了一声。
　　“果然当初没把你丢回孤儿院是对的.....啧啧.....真是个小美人....”
　　她尖叫，乱抓，拿起一切东西向他砸去，但最终还是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眼看着就要把她压到沙发上。
　　这时养母碰巧忘带了东西回来，见到屋子里的情形，顿时就发作了，抄起鸡毛掸子向养父打去。
　　“好你个不要脸的！我说怎么当初要死要活要收养她！原来是想背着老娘偷腥！！今天老娘就打死你个泼皮！！！”
　　“你这臭婆娘吼什么吼！结婚这么多年连个屁都生不出来！！还在这里阻碍老子！”
　　“你！！你这王八蛋！！当初是谁在你穷的叮当响的时候不管家里人反对嫁给你的？！！是谁供你吃供你穿还替你找到了工作？！！！！你这个白眼狼！负心汉！！”
　　多年的夫妻此刻吵得格外凶狠，边吵边掐起架来，顾湘灵趁乱逃了出去，用口袋里仅有的钱坐车回了福利院。
　　后来的事她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抱着院长爷爷哭了很久很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刚被送到孤儿院时都没有这么痛哭过，院长爷爷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和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心中满是怜惜和愧疚。
　　之后院长为她料理好了一切，并自己收养了她。在爷爷和孤儿院的人们的照顾下，顾湘灵渐渐变成了以前那个开朗的模样，好像那些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但她自己知道，她不是不痛苦，而是没有痛苦的机会。
　　只有她自己才能拯救自己，她一定要当一个强大的人，一定要出人头地。
　　只有那样才不会被欺负，更不会被轻易抛弃。

　　☆、（十） 谈心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楼寒笙怔了下，很快便回过神来，勾唇轻笑：“你终于看到我的相册了，湘灵。”
　　他相册里的照片，正是年幼时的她。
　　“你还记得吗，十二年前有个少年说要收养你。”
　　“记得一些。”许是在回忆许久前的事情，顾湘灵的面色有些恍惚，“我好像等了他很久....”
　　“对不起，湘灵。”楼寒笙上前一步，垂眸轻轻拥住她，“是我食言了....我那天晚上回去，却发现母亲已病重去世了....之后那些天家里一直忙于母亲的丧事，等我带姑姑去找你的时候才发现你已经被收养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就算不打算收养我，你也没有错，我很感谢你.....”
　　“不，我对不起的不止这些....”楼寒笙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如果我把你带走了，你后来也不会经历那些......”
　　怀中的女孩身形一僵：“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后来有去打听过你的事。”毒打、差点被猥亵，不论哪一件都足以给女孩稚嫩的心灵造成巨大的伤害。
　　而他能做的也不过是事后替她料理那些人渣，又碍于愧疚和身份太引人瞩目不好意思再打扰她，直到听闻她进了娱乐圈，便暗中对她照拂一二。
　　“你不用对我感到愧疚，”顾湘灵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显得闷闷的，“你只不过欠我一个解释罢了，现在话也说清楚了，你是事出有因，我不怨你，所以......”不用那么尽心尽力地照顾我。
　　难怪他这么体贴。一般的前辈哪会为素不相识的新人做到这种程度，又是费心写注释又是亲自带人入戏又是亲昵地直呼其名的，弄不好她能进剧组也有他的“暗箱操作”。
　　果然是个善良的像天使一样的人啊。她太幸运了。
　　但她真的没有一点怨恨吗？或者说是失望？
　　其实是有的。在被养母毒打的时候，饿的头昏眼花的时候，被养父不怀好意地盯着的时候，她曾多少次的幻想过，如果他来了，她会不会过上和倾眉妹妹一样幸福的生活，她会有一个疼爱她的哥哥，会有温暖的家，能够像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长大....
　　如果他来了......
　　顾湘灵伸手抚上他的背，揪紧了他后背的衣服。
　　肩膀上感到一阵濡湿，楼寒笙有些慌神：“湘灵....不要哭....”
　　“寒笙公子....你人太好了....”她抽抽噎噎地说着话，“你不欠我的.....”
　　“你还不明白吗？不是欠不欠的问题，是我心甘情愿想要这样做的，想要去补偿你......想要心疼你。”楼寒笙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她，“像小时候一样，我很喜欢你的，湘灵。”越是了解这个女孩，就越能感受到她的温暖和坚强，仿佛待在她的身边就能沐浴到阳光。
　　顾湘灵蓦然一愣。
　　她刚刚是被表白了吗？嗯？？被男神表白了？？幸福来得这么突然的吗？？
　　震惊得连哭都忘了。
　　楼寒笙没察觉她的异样，依旧自顾自吐露心声：“小时候我就觉得我们很有缘了。你和我说过你的名字是你父亲根据一句诗起的，我的名字也是母亲因为喜欢一首诗而起的，我很喜欢你的名字，念着便有那种烟收云敛的清澈感；我很喜欢你的气质，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这些话都是年少时的他放在心里很久的，如今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
　　温柔如水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赞美和爱慕的话语，顾湘灵整张脸都烧红了，耳根也烫得要命，大脑短路了一样，完全听不清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要是能有你这样的妹妹就好了，湘灵。”
　　“.....？？？”男神刚刚说了什么？什么妹妹？
　　顾湘灵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满腔的害羞瞬间变成了尴尬。
　　本来以为被表白了，结果男神只是发了张好人卡的升级版——妹妹卡。幸好刚刚没有轻举妄动，不然就真的很尴尬了。
　　她没有哥哥，不知道普天之下兄妹大多都是像陈娴和陈导那样互损吵架的；更不知道有种兄妹叫做德国骨科，特别是没血缘的；也不知道有时候“干哥哥”“干妹妹”是情侣间游戏的称呼。
　　等她知道这些的时候，两人早就生米煮成稀饭了，她也只能感叹错失了一个在一起的良机，白白因为羞赧浪费了一段时光。
　　楼寒笙见她迟迟没有回应，便松开了手拉远两人的距离，却发现女孩通红着一张脸，有点像.....快要成熟的蜜桃。
　　果然还是很可爱呢。
　　“我，我很高兴，”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顾湘灵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的，“能被你这样的人欣赏和喜爱，我觉得很高兴。”
　　“嗯，我很欣赏你。”楼寒笙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所以，不要把我的好意和照顾当成一种负担，能为你做点什么，我也很开心。”
　　顾湘灵心下一叹。他果然很温柔呢，总是替她考虑。
　　“我知道了。”她会用她的方式，来回报他的温柔。
　　......
　　接下来几天，拍摄任务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至于楼寒笙因为生病而缺席的戏份，只能再次向那边征求场地使用时间，等到收尾的时候再让相关人员过去拍一趟。毕竟他的病发和剧组通风不良有关，再加上他人缘一向好，便也没人抱怨什么。
　　这天，顾湘灵正在和李冰仙讨论她们的上一场戏，一只手忽然拍上了她肩膀。
　　“真佩服你啊小湘灵，我每次和她对戏都感觉浑身掉冰渣子。”
　　她抬头一看，是赵朗月的扮演者何相逢。
　　何相逢也是戏剧学院在读的大学生，还和李疏寒的扮演者陆遥是同班同学。他和顾湘灵在剧里是一对关系很好的朋友，因而虽然关系不深，说几句话的交情还是有的。
　　“....冰仙是个很好的小姐姐。”还是一个很好的对手和导师，无时不刻在提醒你要刻苦钻研演技磨练自己，她们的交谈几乎是三句不离剧本。
　　果然，李冰仙抬头冷漠地剜了他一眼：“没事的话不要打扰我们讨论剧本。”
　　“有事有事。”何相逢笑嘻嘻回答，不由分说拽起顾湘灵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其实吧，我有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你也知道，导演总说我感情不到位，我自己也觉得表现有点怪怪的。但是我要表达感情的对象吧.....你也看到了，对我比秋风扫落叶还无情.....”何相逢收起了笑容，认真说，不，抱怨道。
　　何相逢在剧里是爱慕着李冰仙饰演的梦鸢的，可惜梦鸢鸟都不鸟他，心里只有自己的师兄，直到最后才因为他的死有了一些动容，故而一向入戏的李冰仙也几乎对何相逢不理不睬。
　　“我不太能理解赵朗月这种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还是总黏着的行为，这样不是徒惹人厌嘛。”何相逢继续说道，“陈编剧有事不在，陆遥是个凭感觉演戏说不出个道理的制杖，寒笙公子我也不熟，想来想去只能问问感情戏总被导演夸赞的你了。拜托啦。”
　　“......”她只是借着寒笙公子注释的剧本提前进行了细致的揣摩并让寒笙公子带着入戏说白了就是寒笙公子手把手教出来的，你要是这样也可以被导演夸上天的；还有，陆遥要是知道你骂他制杖，头给你打飞哦。
　　而且....自从她和寒笙公子说开了心事，关系好像又进了一步。她已经把寒笙公子当成关系很近的人了，再加上是他的小迷妹，演个暗恋他的戏份还不手到擒来。
　　不过这些都不能和面前的人讲，于是她眼珠转了一圈，第一次运用起了她的讲大话天赋：“其实仔细考虑一下的话很容易想通的。首先梦鸢和他这么多年梦中的人长相一模一样，可以说是梦中情人了，长得又好看，男生不动心也难；其次他的表现也没有很直接，在当面挑明之前都只是在细节中照顾对方，这是一种很好的追求方式；再者，梦鸢确实是个很好的姑娘，她的身上有吸引他的特质，再加上她只是暗恋师兄两人还没有在一起，算是单身，所以赵朗月才会追得那么猛烈。”
　　“你的意思是，赵朗月这种黏着对方的行为不但不傻，而且很聪明？”
　　“我是这么理解的。俗话不是说烈女怕缠郎嘛，赵朗月可能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的表现也没有那么夸张，书里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有点大智若愚的，他向所有人表示自己很喜欢梦鸢，却从来不当面让她知道，不给她施加压力，只是暗中照顾她，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何相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倒是很有道理。可能我之前的表演有点太夸张了，不够符合人物的个性，所以才老被陈导骂。”
　　“多揣摩一下就好啦，有不懂的就问一问，别看冰仙那么冷淡，你要是问她剧本的事，她绝对会欢迎的！”
　　何相逢一听到李冰仙便哭丧着脸：“别说了，整个剧组里，她对摄影师养的狗都比对我温柔可亲，我一颗少男心已经被她伤透了。”
　　“......”那还真是非常可怜呢。
　　俩人又暗搓搓讨论了一阵，直到轮到何相逢的戏份才结束。这之后她又去找了苏倾眉聊天——今天是她待在剧组的最后一天，等戏份结束后明天就要回家上学了。两人正坐在石阶上聊得愉快，她冷不丁听到了楼寒笙温润的嗓音。
　　“湘灵，关于明天的戏，我有些地方想请教。”
　　她下意识回道：“请教什么，明天不就晚上的吻......”
　　等等。
　　明天好像确实有场不得了的戏啊。

　　☆、（十一） 吻与谣言

　　
　　直到被楼寒笙越拉越远，顾湘灵才渐渐回过神来。
　　说起来，这次的吻戏可以说是寒笙公子的“荧屏初吻”呢。
　　他的四部电影里，两部是戏份很足的男二，和女主并没有什么亲密戏份，重在权谋或者别的方面；另外两部一部是极其讲究艺术美感的古装悬疑片，用朦胧的感觉来体现男女主的情感，还有一部....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女主，讲的是战争中的亲情与友情，因此还诞生了很多腐化的cp粉......
　　当然，寒笙公子总是成为“腹黑弱受”的那一个。
　　顾湘灵在心里默默同情了他两秒钟。
　　但很快她就没有时间同情别人了。
　　“有接吻过吗，湘灵？”
　　她有些尴尬地假装咳了咳，把脸别到一边：“没有。”
　　“那可有些难办了。”楼寒笙笑着看向她通红的耳尖，一本正经道，“我也没有，如果不提前演练一下，明晚可能会被陈导骂的很惨呢。”
　　他说的不无道理，但....怎么听怎么羞人。
　　还有，他也没有？寒笙公子居然初吻还在？
　　如果被人知道的话，可以说是很大的猛料了。“震惊！影帝居然是大龄处男”什么的标题一定特别吸引人。
　　“所以，要试试看么？”
　　试试看？在这里吗？
　　顾湘灵看到周围时不时走过的剧组人员，登时紧张道：“当然不行！”她终于回过头想带他找个更僻静的地方，却发现楼寒笙的脸已经距她极近，面色也是绯红的，天边的暖霞一般，一双眼却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清澈的眼瞳说不出的勾人。
　　她不由屏住呼吸，心跳声如擂鼓。
　　“咔嚓”一声，打破了此时暧昧的氛围。
　　她猛然清醒，将面前的人稍稍推开，转头看向声源处，一个举着相机的人正站在不远处，穿着某某娱乐的工作服，应该是来探班的。
　　一旁还有一个举着话筒的女生：“大家好！这里是《盛世南安》剧组的探班现场！我们可以看到剧组的男女主正在说些什么....哎呀！他们怎么忽然靠那么近！听说明天就是两人的吻戏了，莫非是想提前排练一下吗？让我们过去采访一下......”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她脑子一热，还不等一旁举着话筒的采访人员说什么，拽着楼寒笙就往远处跑，心里充满了仿佛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直到空无一人的杂物间才停下来，锁门关窗拉窗帘的动作行云流水，长吁，半蹲着身喘起气来。
　　等到了呼吸渐渐平复，抬起头，才发现楼寒笙有些莫名地看着她。
　　“湘灵，你跑什么呢？”
　　她身体一僵。
　　对啊，她跑什么呢？本来就是很正常的排练，本来就有一场吻戏，大大方方地和采访的人解释有什么不好呢？现在跑掉了，不是显得更可疑有猫腻吗？
　　完了完了，绯闻什么的怕是跑不了了。
　　楼寒笙无奈地笑了笑，四下一看：“正好，这里比较安静，光线昏暗也很像明晚的情景。刚刚你在人前显得很紧张，是我考虑不周了，就先在这里练习吧。”
　　顾湘灵见他落落大方的模样，瞬间就明白了。
　　寒笙公子来找她，确实只是因为两人都没有经验，怕明天出什么差错而想提前练习一下，这对他来说是很正常的行为，所以不管周围有没有人都没什么。反而是她，因为第一次而紧张，顾左右而言他，还因此坏了事。
　　这大概就是她这个新人和影帝之间的差距吧.....一有暧昧的气氛就胡思乱想，忘记了平时做的功课，怎么还能演好戏呢？
　　“对不起....”她很实诚地道歉了，“是我太紧张了，接下来一定好好练。”
　　楼寒笙点了点头，眼神微变，念起了台词。而顾湘灵只是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和他对起戏来，两人渐入情境。
　　终于，楼寒笙低下头，俯身轻吻上她的唇，一切水到渠成。怀中的女孩身子轻颤，但看到他那么入戏的反应，也镇定下来，轻阖上眼，细心感受起这个吻来，琢磨着如果是南榕，此时该有怎样的反应。
　　她的唇很软，和想象中的一样。这是楼寒笙的第一反应。想起在书里看到和询问其他演员的知识，他试着轻托她的后脑，描绘着她的唇线辗转厮磨；她像是不服输似的，抛却开始的羞赧，迎合起他的动作来，身体靠得更近，几乎整个人都要融化在他怀中，娇娇软软的。少女若有似无的馨香在鼻间萦绕，他竟一瞬失了神，忍不住伸舌去舔舐，想要撬开她的牙关。
　　室内静谧而昏暗，松散的光线打在两人身上。顾湘灵有种新奇而难耐的感觉，见他尝试着加深这个吻，强忍羞意松开了牙；他却再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了，放开她的唇，低下头埋在她的颈窝间，微喘着气。
　　差一点就失控了....这不该是他的风格。
　　楼寒笙一向以冷静自持，自觉因为工作而吻怀中的女孩也能做到及时抽身，达到演练的目的后便能松手，本不该给人留暧昧的余地的......但越来越强有力的心跳好像出卖了他，一下下地昭示着内心波涛汹涌。
　　大概是因为面对一直渴望的人而失控了吧。他从很久以前就想一直这样抱着她了，这个像太阳一样温暖的女孩，每每总能令自己动容。
　　顾湘灵见他像上次一样靠在自己肩上没了动静，有些慌张：“.....楼寒笙？你没事吧？？”这个房间对他来说是不是太闷了....
　　“没关系的。”他说，“让我就这样待一会吧。好几天没有抱你了。”
　　“.....”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不好！
　　而且他怎么接个吻就累了？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病弱吗？也不该呀，前几天那些武打的戏份他可是做得很好，被武指一个劲的夸呢。
　　还有，自己的初吻就因为工作原因这么没了，想想还有点心塞.....不对，顾湘灵你矫情什么！初吻对象是国民男神这种事放到别人身上早就乐开花了好不好！而且寒笙公子的“第一次”也葬送在她手里了，想想就美滋滋呢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伸手轻拍他的背：“这里空气还是不太好....再待一会就出去吧？”
　　楼寒笙低低地笑了：“你果然和以前一样呢，湘灵.....”总是那么替别人着想。
　　这是夸她的意思吗？应该是吧？
　　还有，男神怎么这么喜欢抱她呢？
　　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总是暖洋洋的吧。
　　顾湘灵摸着他冰凉的皮肤想到。
　　等晚上回到房间洗漱完，顾湘灵躺在床上点开微博，果不其然两人又上了热搜。
　　#探班意外撞见吻戏，男神娇羞为哪般？##国民男神初吻##楼寒笙顾湘灵#
　　“今天小编像往常一样去《盛世南安》探班，没想到却发现了惊天大咪咪！夭寿啦！寒笙公子和顾湘灵居然在偷偷排练明天的吻戏！见到小编过去还跑走了！很明显是有猫腻....”
　　附图便是今天抓拍到的场景和一段视频。
　　“不要啊！排练吻戏找我就好啊！！吻到地老天荒我都不介意的！！！”
　　“嗷嗷，看着就好苏啊....两个人的侧脸都好好看，好期待正式的剧出来会是怎么样啊！！”
　　“跑得那么快，看着好搞笑....不会真的因戏生情了吧？”
　　“就寒笙公子出道就没有绯闻来看，因戏生情估计是不太可能的。不过是不是炒作就不一定了，毕竟这样成名很容易呢。。”
　　“哼，好气啊，我家公子被新人捆绑炒作，没准记者什么的也是那个顾湘灵安排的[鄙视]”
　　“拒绝炒作！拒绝真人cp！”
　　评论果然是风向不一的，而且觉得是炒作和拒绝的粉丝不在少数，顾湘灵有点头疼，不知道怎么回应这次事件。
　　所幸楼寒笙又难得发了微博：
　　“不是炒作。我们都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在镜头下排练，抱歉。我很欣赏湘灵的努力和天分，和这样的后辈合作很愉快。”
　　这是帮她辟谣了，还顺势肯定了她的演技来帮她增长人气.....男神真是无懈可击啊嗷嗷嗷。
　　她在他的微博下评论：“被男神夸了！！好开心(//▽//)”
　　“这很明显就是前后辈合作愉快的氛围嘛！某些造谣的真是会瞎说话。”
　　“居然又更博了！！看来真的很欣赏湘灵小姐姐呢！好期待你们的新剧啊！！”
　　“男神发个自拍吧_(:з」∠)_  图文不符我们也不介意的”
　　“哈哈顾湘灵简直像个小迷妹一样，还用颜文字卖萌，好可爱的软妹子”
　　总之舆论是扭转过来告一段落了，应该。

　　☆、（十二） 杀青

　　
　　拍摄进度如期完成了。
　　除却几个配角与几位有日程提前拍完就走的主演，剧组的大部分人都待在这里，跟着处女座导演磨戏磨了将近一年--远远超出了一部普通电视剧拍摄应该用的时间。一年中大家相处的越来越熟悉，配合也愈发默契，所以杀青时都有些感慨。
　　顾湘灵在酒店整行李的时候看着剧组的合影，忽然叹了一口气，捏着照片缓缓倒在床上。
　　她在剧组待的很开心。导演严苛但私下却很平和，工作人员熟了以后一个个都是吐槽小能手，给剧组带来了很多欢乐，和她有对手戏的演员大多是平易近人的，相互鼓励督促完成表演，更别说还有寒笙公子这个大外挂亲自教她让她飞速成长着......
　　这一年她学到了很多很多，和之前在公司浑浑噩噩过日子打工的时候比起来，这段时光简直是...太幸福了。每一天都是光明而有意义的，没有想潜规则她的恶心上司，没有处处打压她的“前辈”，没有势力冷漠的经纪人，一遍一遍摧残她的自尊和底线，阴冷而可怕。
　　可她终究是要回去的，回到那个大染缸。
　　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湘灵。”
　　她一惊，忙坐起身。只见楼寒笙站在床边，眉眼温和。
　　“你怎么来啦？”
　　“晚上.....”他刚想说话，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
　　顾湘灵尴尬地摸出手机:“喂。”
　　“顾婉儿，剧组拍摄应该结束了吧？”那端经纪人吴姐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明天有空吗？来一趟公司吧？”
　　自从成为女主进组后，公司因为和剧组的协商，对她的管束少了很多，也没有因为她有了热度给她疯狂接广告和代言。但现在拍摄结束了，他们也是时候开始对她....压榨了吧。
　　“好的。”
　　两人说了一会公事后便断了通话。她放下手机，看向一直在一旁安静等候的楼寒笙:“抱歉啦，你接着说吧。”
　　“不了，等晚上杀青宴结束后再说吧。”楼寒笙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一会一起下去吧。”
　　顾湘灵眨了眨眼。感觉是很重要的事呢。
　　由于这里是个小县城交通并不方便，剧组的安排是先一起回华城后再举行杀青宴--大部分人的家都在那里，要去别的地方交通也很方便。
　　近一年的拍摄结束了，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松弛下来，不少人在大巴车上呼呼大睡，鼾声此起彼伏。
　　顾湘灵也困了，但她一直强撑着，在似睡非睡间挣扎。
　　开玩笑，男神坐她旁边呢，睡着了流口水的话脸还要不要了。
　　“睡吧，湘灵。”旁边的楼寒笙侧过脸笑了笑，仿佛能读出她的心声似的，“放心，你睡相很好的。”
　　噫！他怎么知道！顾湘灵瞪大了双眼。
　　“忘了么，上次你拍摄累的睡着了，是我背你回去的。”像只小猫咪一样趴在他背上，真是可爱极了呢。
　　“这样呀。”她安心了，接过楼寒笙递来的眼罩戴上，轻靠着他的肩浅眠起来。
　　楼寒笙垂眸看了她一会，又转头看向窗外，塞上耳机继续听歌了。
　　全程看着他俩互动的邻座助理小哥有些纳闷:“你说他俩到底是在一起了还是没在一起呢。”
　　他旁边的赵琴琴说道:“就算不在一起也快了吧，你看这老夫老妻的样。”
　　“哎，单身狗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走到哪里都要被虐。”小哥有些愤懑，握拳宣誓道，“总有一天我要让fff团的荣光照耀全世界！”
　　“...大哥你可轻点声吧，咱剧组一大半都有对象呢，小心晚上被他们灌酒噢。”
　　“......QAQ”
　　晚上的杀青宴氛围很不错。或许是因为最后一面，大家纷纷放开了拘谨，灌酒的灌酒玩游戏的玩游戏聊天的聊天，热火朝天的景象。
　　顾湘灵是第一次喝酒。
　　之前因为张总那件事，公司对她也不关注，自然也不会拉她去什么酒局让她认识导演制作人投资方什么的，倒也没被灌过酒。
　　今天她却“享受”到了这种感觉，不是因为应酬，而是因为....
　　“湘灵妹子啊....你看咱们处了这一年多，这一杯你总得意思意思喝了吧...”这是一只打苦情牌的酒鬼
　　“湘灵！喝了！不然就让楼寒笙喝！”这是一只神志不清开始威胁她的酒鬼。
　　“喝！喝！不喝不是人！！”这是一只醉的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酒鬼。
　　啤酒和红酒的味道都不错，除却开始的辛辣刺激感后，独有的甘甜让她有些上瘾，便也和大家一杯杯的喝着，喝到后来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拦住了她倒酒的手:“湘灵，我们该走了。”
　　她呆呆的点点头，站起身，迈开腿，然后很不优雅地来了个平地摔。
　　“......”楼寒笙无奈地蹲下身把她扶起来，“湘灵？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的身体并不适合饮酒，所以剧组也没人来灌他。
　　“唔....”
　　看来是喝醉了。
　　这里到楼下的车库也不远。楼寒笙和导演打了个招呼，直接一把横抱起顾湘灵走了出去。
　　“.....”
　　她囫囵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楼寒笙听不清，微微低头把耳朵凑了过去。
　　她忽然伸舌，在他耳垂上舔了一下。
　　楼寒笙浑身一凛，手一抖差点把她摔下去。
　　她轻呼了一声，双手揽上他的脖子，两人贴得很近，他终于听清她说了什么:“寒笙...别走...”
　　“败给你了。”他无奈低笑道，“我不会走的，一起回家吧。”
　　喝醉的顾湘灵很安静，乖乖窝在他怀里，任他抱着走出了酒店，在保安的带领下到了停车场。晚上十点，春天的夜晚还有些凉，他看着怀里人单薄的裙衫，不由加快了脚步。
　　夜渐深，路上越来越安静，只有偶尔经过车辆的声音。
　　等停下车，他发现后座瘫着的迷糊女孩已经坐了起来，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她的面容。
　　“醒了吗？”
　　她不说话。
　　“湘灵？”他伸手想去碰碰她，却被她反手一把抓住了。
　　“寒笙.....寒笙....”她也不说别的，只低头唤他的名字。手上传来温热濡湿的感觉，他有些讶异，凑近去看，发现她已是满脸的泪痕，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无家可归的小鹿。
　　心里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抓住了。他的声音更轻了:“湘灵，怎么了？”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那里...不要回公司...”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我讨厌这里...水电经常供不上..路灯也是坏的...上次还有流浪汉跟着我...半夜会有莫名其妙的醉酒大叔乱敲门...”
　　楼寒笙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她住的不好，却没想到还很不安全。
　　看来她酒一点也没醒呢。平常她从不和自己吐苦水，说的都是些有趣的事，从不抱怨自己过得很辛苦很累，得到别人一点关怀就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傻姑娘。
　　“不回去了。”楼寒笙柔声说着，哄小孩子般哄着她，“去我家，好不好？”
　　“好。”顾湘灵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向他张开双臂，“抱抱。”
　　看着女孩乌泱泱的眼和微微嘟起的粉唇，楼寒笙忽然体会到了最近网络常出现的新词的感觉。
　　真是....萌坏了。
　　他轻笑，俯身进车抱住了她，用手轻拍她的背。
　　她又嘟囔了几句，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十三） 转移阵地

　　
　　顾湘灵捂着有些胀痛的头从床上爬了起来。
　　室内漆黑而寂静，但从窗帘缝隙中透过的几缕光线暴露了已经是早上的事实。她一边摁着太阳穴一边从床头柜拿起手机看时间。
　　头好痛....原来喝醉酒这么难受吗.....
　　妈诶！九点了！吴姐说八点半去公司的！！
　　她一骨碌下了床，趿拉着拖鞋找到房门打开。光线大片大片地涌入，她看着和自己那个狗窝截然不同的宽大客厅，愣了一会，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昨天...干了什么来着？是死皮赖脸的要去寒笙公子家？还是不要脸的撒娇求抱抱？还是到他家以后发酒疯拉着他唱歌跳舞弄得鸡犬不宁？
　　回想起昨天晚上那个不要脸的疯女人，顾湘灵的头更痛了。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来寒笙公子家呢。
　　她环顾了一下。很古色古香的地方，家具多是竹木的，屏风、茶案、古琴，处处透着诗情画意；室内的采光很好，今天又是阳光明媚，衬得绿植鲜艳欲滴——他家里的植物非常多，连空气都透着一股似乎山里才有的清新。
　　她也没仔细看——毕竟上班已经迟到了。匆忙踩着拖鞋从二楼的卧室下去便见到了餐桌，米粥小菜被摆在了桌上，还泛着热气。
　　楼寒笙恰恰从庭院里关门走进来，手里还拎着水壶，见到她先是一愣，而后微微笑道：“湘灵，我正想去喊你呢。洗漱了吗？”
　　她摇摇头。
　　他放下水壶牵过她又走上了楼：“新的牙刷毛巾我都备好了，沙发上有套新的衣服...早上门口超市匆忙买的，希望你不要介意款式。”
　　顾湘灵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皱巴巴乱糟糟的，也不好穿去公司了。
　　她道了声谢，也不多话，匆匆洗漱完换了衣服就想走，又被拦住了。
　　“你还没吃早饭。”
　　“我路上买个包子就好啦...已经迟到了，会被骂的很惨的QAQ”都快九点半了！她已经能想象一会到了公司要被怎样怎样说耍大牌了。
　　“吃了再走吧，我送你去。”楼寒笙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的公司那边...我今天替你打过电话了，说会晚一点到。没关系的。”
　　难怪手机里一个未接电话也没有呢，换以前早就夺命连环call加劈头盖脸骂了。
　　感觉抱上了不得了的大腿呢。
　　顾湘灵美滋滋地吃完早饭，蹭着楼寒笙的车到了公司。
　　太久没回来，楼里的陈设竟显得有些陌生起来。她循着记忆摸索上楼，途中碰到不少人，对她远远地指指点点。
　　“那个是顾婉儿吧？感觉好久都没看见她了。”
　　“正常。你不知道么，《盛世南安》的剧组为了让她全心拍戏，和咱公司说好了进组期间暂停一切通告，对她上心着呢。”
　　“她这回算是彻底咸鱼翻身了吧？一下子就接到了陈大导的戏，还是和寒笙公子联袂演男女主.....想不红都难啊。”
　　“你说话好听点！什么咸鱼翻身，以后咱们都得管她叫婉儿姐。看见没，人家这么晚才来都没人有意见，公司肯定想把她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呢。”
　　“诶...我怎么就没交到这好运...”
　　顾湘灵嘴角抽了抽，没听见一般径直走到了经纪人吴姐的办公室，伸手扣了扣门。
　　“请进。”
　　她推门进去，吴姐面上是前所未见的亲切笑容：“小顾啊，第一次进组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行。”
　　“好久不见感觉你瘦了嘛，平时要多保重身体啊。”
　　顾湘灵被她笑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忙打断了寒暄：“吴姐，您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要安排通告了吗？”
　　“通告？”吴姐面上有些疑惑 ，“你的通告现在该由香影公司安排了吧，我也不太清楚。”
　　为什么她的通告要别的公司安排？经纪人啥也不知道，吴姐要辞职不干了吗？
　　“今天让你来呢，是想交接一下换公司的事，也不麻烦，签几份文件就好了。”吴姐没看出异样，笑吟吟把整理好的文件往她面前一推，“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我给你倒杯水。”
　　顾湘灵疑惑着拿起一张纸。
　　“解除合同协议书”
　　？？？
　　她什么时候要和公司解除合同了？还是她被解雇了？不应该啊，刚接完女主戏公司不可能不要她啊。
　　“吴姐...”“叩叩叩。”正当她攒了一肚子问题想问，敲门声有传来了。
　　“请进...哎呀，寒笙公子！”吴姐笑得更加灿烂，水也顾不上倒了，起身就迎了上去，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印有楼寒笙照片的签名版，“我就猜着您可能会来呢。我家那侄女儿是您的超级粉丝啊，能给她签个名吗？”
　　顾湘灵嘴角抽了抽。感情她穿这么花枝招展浓妆艳抹不是为了迎接自己啊。
　　“叨扰了。”楼寒笙接过笔刷刷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来看看湘灵，她可能还不知道换公司的事。”
　　“湘灵...你是说婉儿吧？”
　　“湘灵。”
　　“....好好好，湘灵。”吴姐忙改了口，“您来的正好，她正在看文件呢。”
　　顾湘灵抬头看向走到她身边的楼寒笙：“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他微笑道，“我们要成为同事了，湘灵。”
　　“......啊？”
　　直到签完字出门顾湘灵还是懵逼的。
　　她知道香影公司——由影后徐香和她丈夫共同创立了几十年的影视公司，不管是实力还是口碑在业界都是一流顶尖的，演员歌手人才辈出，经典名片流传甚广，和她所在的三流小公司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这样一个大公司，怎么会想到花重金挖还在十八线的挣扎的她？
　　刚刚寒笙公子说同事...对了，他也是香影的，而且还是香影的招牌，那几部口碑极佳的电影大都有他的参与。
　　“谢谢你......”一下帮她脱离了这个小平台，得到的资源和机会不知要比现在多多少。
　　“虽然我很想揽功，但很抱歉，”楼寒笙笑道，“这是我和子瑜协商的结果。”
　　“...苏子瑜？”倾眉的哥哥？
　　“现在该叫他苏总了。”
　　“....啊？？”哦对，徐影后当年息影嫁进了苏家....妈诶，倾眉居然是徐影后的女儿，早知道就问她要签名了！！不，签名太好要了！应该要合影！！
　　徐香是上一辈的电影神话，年少成名，一生国内外拿奖无数，就算是现在的当红影星和她也有者不可逾越的鸿沟。
　　总之下次去登门道谢吧。
　　“呃，那我们现在，是要去香影吗？”
　　“不，”楼寒笙揶揄地眨眨眼，“我们先搬家。”
　　“？？？”
　　楼寒笙吸引人的能力显然比她高的多的多的多。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一会儿公司许多人都聚集到了这条路上，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实则纷纷睁大眼睛仔细看着这位年少成名的影帝，让顾湘灵有种自己在菜市口逛大街的错觉。
　　“寒笙公子...这是寒笙公子吧？真人比电影上还好看嗷嗷嗷......”“你说我去问他要签名他会给吗？”“他怎么和顾婉儿走在一起？难道他俩真在一起了？”“别吧......”
　　这还是身处娱乐圈的艺人们。如果在外面，他可能早就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了。
　　好不容易出了“包围圈”，顾湘灵忙问出自己的疑惑：“你说什么？搬家？”
　　“嗯。你原来的住所...已经不适合一个艺人住了。”
　　“噢噢。”其实她本来也有换房子的打算，就那破小区的安保措施和她日渐出名的趋势，没过几天可能就会有人堵门了。
　　在剧组的时候她就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剧组约定开给她的片酬，除开公司抽成、要捐给福利院的部分，和将来计划要用到的日常开支，剩下的钱贷款在公司附近买个房应该不成问题。
　　但现在换公司了，房子估计也要重新找了。
　　“那个，公司对住的地方有什么要求吗？”
　　“嗯。”楼寒笙面不改色地撒着谎，“我这些天会带你看公司预备给你的几套可挑选的房子...在那之前先住我家吧。”
　　顾湘灵有些脸红：“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了......”
　　“没关系，家里还有空的房间，而且...”楼公子的谎话扯起来一个接一个，“你在演绎上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这样的话我指导起来也方便。我和子瑜保证过会把你带好的。”
　　“......”怎么办，免费住大房子，还有男神兼老师全天候指导，好心动。
　　“子瑜他们和我们在一个小区，你要见苏倾眉也方便。”
　　再不答应她就是白痴了吧：“那就麻烦你啦！”
　　“和我不用客气，”楼寒笙又明媚地笑了，“湘灵。”
　　

　　☆、（十四） 抉择

　　
　　两天后的早晨，刚搬完家的湘灵便被楼寒笙领着去了香影。
　　大企业果然是她原来的那种小公司比不上的，办公楼内处处整洁清爽，经过的人也都透着一股精干的气息，见到楼寒笙也只是微点点头打招呼，完全没有出现什么套近乎啊堵人之类的状况，倒是见到她有些新奇，多看了一两眼。
　　“我先带你去见经纪人吧，”楼寒笙介绍道，“他是我姑姑的朋友，也是以前一路帮助我的，现在正好想要带一个新人，我就把你介绍给他了。”
　　顾湘灵点点头。这两天她才知道，原来上次楼寒笙在剧组晕倒的时候，那个助理就是他的姑姑——怪不得气质那么相似，她还以为近朱者赤，和寒笙公子待久了都会沾上“仙气”呢。
　　楼寒笙的经纪人她之前也有略略听说过，年轻时在圈里摸爬滚打，和几位有名望的老戏骨导演都有些交情，又带出了几个名气口碑兼具的演员影星而有了名望，是香影经纪人一把手之一，故手头的资源一向很好，很多人做梦都想被他发掘。
　　听说他这辈子带出过影帝视帝视后，最大的遗憾就是手里没出过影后。
　　这么想着她有点紧张了。万一人家只是碍于寒笙公子的情面见见她，结果发现不如人意当场就要“退货”怎么办？
　　她一定要表现好点，不能给寒笙公子丢脸。
　　楼寒笙发现了她的僵硬，笑着轻摸了摸她的头：“不用那么紧张。你很好的，湘灵。”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两人到了目的地。楼寒笙领着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只见里面坐着一位身形偏瘦气质干练的中年男子。
　　“寒笙，很久不见了。”见到两人他站起走了过来，向两人打招呼，“顾小姐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吴建峰。”说着向她伸出了手。
　　顾湘灵伸手回握：“您好，我是顾湘灵.....久仰大名。”
　　“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这位吴经纪人似乎一点寒暄的意思都没有，打完招呼后便坐回了原位，又示意两人坐下，而后便展示出了刚刚一直在看的文件，“现在我手里有两种发展方案，顾小姐你可以看一下，选择其中的一种。”
　　“叫我顾湘灵就好了。”她说道，有些震惊，“那个.....就这么定下来了？”这位经纪人大叔都不挑人的吗？还是有谁都能带的自信？
　　“是的。根据之前得到的资料来看，你的外貌、气质、性格都符合我的选人标准，家世问题可以给你博取同情分，人情世故方面还有些不成熟，不过这也是可贵之处；没有系统的表演经验，但我想要的也不是程式化的演员，”吴建峰抬手扶了下眼镜，面上有了一丝笑意，“而是一匹黑马，出人意料的黑马。”
　　“......非常感谢您的肯定。”
　　但除了能被肯定的开心，压力也接踵而来....她有这位吴经纪人说的那么好吗？
　　“你现在的主要问题有两个。第一是表演方面的训练，这个我会在最大保留你自身特色的条件下找到适合的教导人，假以时日一定能做出成效，不过可能会有些辛苦；第二是......”他看向顾湘灵有些勉强的笑容，“你不够自信。直到你和楼寒笙的差距，除了演技还有什么吗？”
　　顾湘灵摇摇头。
　　“是气场。”吴建峰说道，“这种东西听着有些玄乎，却影响着一个人的方方面面。你的外貌条件并不比楼寒笙差，但是你们一同出境，排除名气，最吸引人的也一定是他不是你，这就是气场的差别。楼寒笙有自己独特的气质，让他在娱乐圈里独树一帜被人记住；但你现在的气质，在平常人里已经显眼，但在圈里.....也只是普通人。”
　　是啊，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五花八门的俊男美女。
　　“这种气质是很难培养的，也没有系统的方法，我也只能有时和你提几句，但希望你能把这些放在心上，慢慢进步。”他说着把文件推到顾湘灵面前，“现在来挑方案吧。”
　　“谢谢您，我会记住的。”她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他的文件。
　　“有两种方案。”吴建峰喝了口水润嗓，继续道，“第一种以出名为主要目的，等盛世南安出来以后会有大量的代言，会尽可能的安排你多接；我手头还有几部电视剧电影的资源——至少要保证一年三部的曝光率，当然，会保质保量的完成，也给你研读剧本的时间，只是不可能像《盛世南安》那么久了。说是出名为目的，也是为了让你以后有更好的资源，再加上你的身世....可能比较需要用钱，所以出的一种方案。”
　　“第二种，是像寒笙一样。”他忽然话一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湘灵，“质远远大于量，低曝光率，代言很少，有时候为了等一个好剧本好导演可能要花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提升自己，不做到完美绝不出现在大众眼前，得到的资金也不多，如果你本身实力不够，很快就会被人抛在脑后。当然，好处就是——你会变成口碑的象征，票房号召力和正面影响极大，甚至成为电影史的里程碑，但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磨砺，一般人是做不到这样的。”
　　“你不论选择哪一种我都没有意见。也不是没有前期烂片缠身后期爆发正名的女演员，就看你现在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了，不用因为所谓崇高的理想选择第二种，也不是小孩子了，多考虑点现实因素和自己的能力综合判断就好。”
　　顾湘灵听着吴建峰的话陷入了沉思。
　　这确实是令人两难的方案，否则吴建峰就会直接帮她定下了。第二条路听起来很不错很美好，但她不像寒笙公子，自小家世出众又有出尘的气质，虽说逐渐喜欢上表演，但当初也确实是因为缺钱进了娱乐圈，如果第一种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拿到钱吧，这样除了自己还能给福利院重新翻新一下，也可以更好照顾院长爷爷......
　　但是她和寒笙公子会越走越远的。她有这种预感。她会不会在名利场上迷失了自己？在接连不断的作品中失去了琢磨的耐心和毅力，变得程式化起来？这种女人圈里多的是，她又有什么资格成为特别的那一个站在寒笙公子身边呢。
　　可经纪人又说要考虑现实......
　　“湘灵，其实你不用那么纠结。”本在一旁静静看着的楼寒笙忽然开口了，“你不妨考虑一下，表演在你心里是一辈子的事呢，还是....一件做其他事的工具？”
　　她愣住了。
　　选了第一种，赚了很多钱，花不完的钱，但等观众的那阵新鲜劲过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她要那么多的钱做什么？自己也不是个很爱享受的人，温饱舒适足矣。她最想要的....是爱，是被人需要。
　　如果第二条路，可以回馈给她很多的爱——观众的肯定、导演的喜欢、自己看到自己作品时无比的满足和愉悦，她愿意的，为这些吃很多很多的苦，去得到别人的肯定和需要，去证明自己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她没有伟大到想为表演这种艺术奉献自己的一切，但也不会世俗到将金钱视作一切。
　　“选第二种的话.....我总能吃得上饭吧？”
　　吴建峰的冷酷表情上有了一丝裂纹。
　　楼寒笙直接轻笑出了声：“湘灵......你真可爱。放心，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养得起你。”
　　吴建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个你放心，你的一部分资金会有专门的助理帮你投资操作，就算一段时间没有作品，保证比较高质量的生活是没问题的。”开什么玩笑，吃饭都没钱的话，拿什么提升自己，他是那种不考虑现实的智障经纪人吗。
　　顾湘灵也意识到了这点，霎时红了脸：“抱歉....我刚刚脑子短路了。”
　　“这是基本常识。”吴建峰皱眉，“难道，原来的经纪公司，连温饱问题都不能保证？”
　　她一下子没话了。是啊，除了接不到通告，还要打好几份工。
　　“看来是的。”他轻哼一声，“不负责任的小公司就是这样，不负责任的把人拉进这个行业然后不管，尽败坏娱乐圈的名声。”
　　顾湘灵尴尬地揪了揪头发。
　　“看来你是选择第二种方案了。”吴建峰拿起第二份文件递过去，“这是相应的计划和日常安排，你回去仔细看看准备一下，下周一正式开始执行。有问题吗？”
　　她一边感叹金牌经纪人就是效率一边摇摇头。
　　“对了，住房方面的话，听说你现在住在寒笙家里，其实公司......”
　　话还没说完，一边一直闲闲看着的楼寒笙忽然紧张地站了起来：“吴叔叔，您最近有空吗？姑姑说想和你见一面。”
　　吴建峰先是因为被打断而不满，又因为楼寒笙居然会打断人说话有些诧异，最后联想到他刚刚说的“养得起你”和顾湘灵这两天住他家，这个人精哪会猜不到楼寒笙的意思。
　　“说的也是，的确很久没见了......我会和她联系的。”毕竟是故人的侄子和看着长大的孩子，就帮一把吧。虽然他三天前才见过人家姑姑。
　　听到一半没话的顾湘灵有些摸不着头脑：“吴......经纪人，您刚刚说我的住房问题...”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
　　“和寒笙一样叫我吴叔叔就好。”吴建峰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柔和了些许，“住房....这件事就让寒笙负责了，他是你的前辈，正好让他带带你，也好提升一下演技。”他边说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楼寒笙：“你们年轻人，交流的东西总是比较多一些的。”
　　“好的。”
　　楼寒笙还是那样笑着...却垂下了眼。
　　哎，有些尴尬。
　　晚上顾湘灵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边擦着头发边翻开吴建峰给她的日程安排，手指抖了抖：形体舞蹈训练、声台形表的各种训练学习、《盛世南安》剧组的通告宣传、甚至还有名著书目阅读每周要求和读后感要求。
　　好、好满......高三的课有这么满吗....难得有几个空白的地方也是为了方便意外情况发生挪动日程准备的。
　　不过...真好，定下来有方向的感觉。
　　

　　☆、（十五） 异变陡生

　　
　　接下来两个月顾湘灵都在忙碌中度过了。通俗点说，她像块海绵一样不断吸收着各方面的知识——一块颇有天赋的海绵，教导她的老师都讶异于她的速度和悟性，感叹吴建峰的眼光果然毒辣。
　　但她还没有火起来。《盛世南安》还在后期筹备，定档在暑期；方案原因也让吴建峰没再给她接别的剧本，曝光率一直不足，自然容易被大众抛在脑后。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很追求曝光率的人，知道吴建峰会替自己安排好路子不会一直默默无闻就定下了心神，安心学习着，空闲的时候待在家里听寒笙公子弹弹古琴作作画，或是撸撸猫——上次去福利院的时候捡到的流浪猫，得到寒笙公子同意后打完疫苗驱完虫，一只温柔乖巧的白猫在家里定居了。
　　上周她还见到了楼寒笙的姑姑——也是以前在《盛世南安》剧组见过的、楼寒笙的助理。
　　楼寒笙的父亲常年出差一心工作，妻子死了以后也没有再娶，再加上不善言辞更不擅长看顾小孩，他自小受姑姑的照顾更多，和父亲的关系说不上疏远，但也没有太亲近。
　　不过不管是楼父还是姑姑楼安茜，好像都没有因为顾湘灵的出身对她表露出嫌弃的意思。楼安茜本身就性子随和有点大大咧咧，为什么楼父....竟然也没有任何意见，还在她生日的时候让助理给她送了一份贵重的礼物。
　　她问过楼安茜这个问题，结果对方只是高深莫测（？）地一笑：“放心，别说孤儿院了，就算你是外星球来的我哥都能接受。不用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为什么就算听她这么说也不能放下心呢。
　　不过她和寒笙公子...明明都还没谈恋爱！！得到了家长许可又有什么用QAQ
　　她还见到了他母亲....的相片。就在书房里的桌上，一位无比温婉、古典、优雅的女性，盘着发穿着白色长裙，端庄地看着镜头，据他的姑姑介绍他母亲是有名的戏曲爱好者和箜篌研究、演奏家，让顾湘灵不禁感叹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日子过得太愉快，以至于她险些忘了一件事——搬家。
　　能想起这个还多亏于李冰仙的提醒。上个月月中是她的生日，在各种祝福声中李冰仙的qq消息格外显眼。
　　“生日快乐。听说你和楼寒笙同居了？恭喜，结婚的话记得给我请帖。”
　　“......”她本来想反驳，但好像找不到理由。
　　这天顾湘灵早起去花园浇水的时候又想到了李冰仙的话。
　　是算同居吧？住在一个房子里，每天一起生活。但这个词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对，“同居”是特指恋人的，她和寒笙公子....算什么关系呢？
　　交情不错的同事？前后辈？
　　而且一直这么住着的哈也不好，万一他以后有了女朋友......
　　想到会有另外一个女人住进来，吃着他做的早饭听着他弹的琴，被他更加温柔地对待，晚上还能抱着他睡.....顾湘灵捏紧了水壶的把手，指节泛白。
　　微妙的，不爽。
　　但不爽也没什么用，他也没对她表白，可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把她当妹妹吧。
　　更加不爽了......不娶何撩啊QAQ
　　“湘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她看也没看和她打招呼的楼寒笙，放下水壶气呼呼地换鞋拉开玻璃门走进了屋，打算拆包零食泄愤。
　　啊，她在塑形，不能吃零食。人生真是凄惨。她泄气一般瘫在客厅沙发上。
　　“湘灵？”楼寒笙有些奇怪的走了过来，“怎么了？你生气了吗？”
　　顾湘灵瞥了一眼这个让她生气的罪魁祸首，抿抿唇，叹了口气：“没有...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该搬出去了？房子还是找不到吗？感觉打扰你很久了呢。”
　　楼寒笙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白猫团团从窝里钻了出来，看到僵在原地的男主人，过去蹭了蹭他的裤腿。
　　他这才回了神：“我不觉得打扰....湘灵你，住不习惯吗？”
　　“住的挺好的，但是...”顾湘灵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毕竟不是自己家。”
　　“你可以当成自己家。”他不假思索地回道。
　　顾湘灵听到这话，先是一愣，下一瞬，失望在心中蔓延开来。
　　果然...是把她当妹妹了吧。他说过的，如果当初有接到她就好了，所以才想弥补她，把她当成家人一样对待。
　　是她太贪心了，脱离了原本应该扮演的角色...贪得无厌，想做他生命中的唯一。
　　顾湘灵忽然有些厌弃自己。
　　但她面上还是扯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真的吗？你....不会介意吗？”
　　“相反，我会很开心。”楼寒笙笑着抱起团团走到她身边坐下，“你看，你现在要走的话，团团也会不习惯的。”
　　“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她伸手揉了揉团团的头，“对了，晚上有李冰仙的生日会，她邀请我了，可能会晚一点回来。”
　　如果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她愿意努力掩饰自己的心情去维持。
　　李冰仙生日邀请的人不多，说是生日会其实也不过是个小聚会，不到十个人包下了一间雅致隐秘的小餐吧，点了一桌菜后相互寒暄着。
　　她似乎还没从梦鸢的角色中走出来，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弄得几个朋友都有些不习惯。
　　“冰仙啊....这么高冷不是你啊....我的那个萌妹呢.....这都俩月了你咋还没好....”“...你怎么哭得跟要嫁女儿似的，她这样有啥奇怪的，还没破她上次四个月维持御姐人设的记录呢。”“你可别说，她御姐的时候还挺霸气的，有种要把我掰弯的气场。”
　　“菜不和胃口吗？”聚会到一半的时候，寿星大人忽然走到顾湘灵身边亲自关心道，“我看你没怎么吃。”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顾湘灵？”李冰仙有些疑惑地拍了拍她的肩。
　　顾湘灵猛地抬起了头看向她，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呜呜....冰仙......”
　　李冰仙有些慌，除了演戏的时候她哪见过顾湘灵哭成这样。
　　“楼寒笙....大混蛋....”她一边吐字不清地嘟囔着一边又端起酒杯灌了一口，“不负...责....”
　　“不负责？”李冰仙的脑洞随着这三个字开到了十万八千里，“他把你睡了就甩了？”
　　喝醉的顾湘灵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沉重地看了她一眼，又端起酒杯：“来，我们喝。”
　　李冰仙以为她默认了，内心也有些沉重：“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是啊，太可恶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呢。”这么撩人难道不可恶吗！
　　李冰仙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我陪你喝几杯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以后要多长点心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聊着天，其他朋友以为她俩在谈什么事也不好打扰，喝到后来连李冰仙都有些醉了。
　　顾湘灵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醉的快要睡过去没发现，李冰仙顺手就帮她接了起来。
　　“喂？你是谁？”“...我是楼寒笙。请问你是？”“楼...寒笙....？那个负心汉？？”
　　“......”他什么时候变成负心汉了，“湘灵呢？”
　　“湘灵....你还好意思提湘灵！后悔了吗？我告诉你，渣男没有被原谅的资格！”李冰仙红着脸气愤道，“你别想见她了！我绝对不会告诉你她在xx餐吧的xx套间的！！！”
　　“....你们是不是都喝醉了？”“没有！我清醒得很！总之你不许再骚扰湘灵了！挂了！”说着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楼寒笙有些无语地看着手机，想起上次顾湘灵喝醉的样子，轻叹一声，摸了摸团团的头，“她可能自己回不来了，我得去接一下。”
　　风尘仆仆地赶到李冰仙说的地方，和她几个清醒的朋友示明来意后，看着瘫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顾湘灵，像上次杀青宴那样俯身便将她抱走了。
　　“我没看错吧？是寒笙公子吧？”“啧啧，公主抱，果然绯闻是真的啊，我还挺站这对cp的呢。”“这大晚上的他们要去哪？不会是....嘿嘿。”“你真污。”
　　顾湘灵睡得很沉，直到把她抱回房间也没有醒来的迹象。楼寒笙替她脱了鞋和外套，正纠结着要不要先叫醒她让她洗脸再睡，女孩便睁开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温柔笑道：“醒了？去洗个澡再睡吧？头疼不疼？要醒酒汤吗？”
　　她没有回话，只是看着他，泪水忽然涌了出来。
　　楼寒笙有些无奈。这姑娘是一喝酒就会哭吗。
　　“楼寒笙。”她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又帮我注解剧本，又带我入戏，又帮我找很好的公司和经纪人，又收留了我，又让我养猫，又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又教我弹琴.....”她掰着指头一项项数着，“我这个人情，该还到什么时候去啊。”
　　楼寒笙看着她认真的小表情不由笑了：“不用还的，我很乐意。”
　　“你看，还说话撩我。”她眉头一皱，开始数落起他来，“你不能这么撩小姑娘的知道吗？不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吗？这么撩是要出事的。”
　　“出什么事？”
　　她迅雷不及掩耳抬头啄了一下他的唇瓣，而后得意洋洋笑道：“怕了吧。你要是撩别的小姑娘，会比现在更可怕哦。”
　　他怔了一下，低声说道：“我不撩别的小姑娘。”
　　“那你也不能撩我。”
　　“为什么不可以呢？”
　　“你...你撩了又不娶。”说到这个她就忍不住哭了出来，“不负责任的坏蛋。”
　　楼寒笙恍然。原来他的“渣男”称号是这么来的。
　　他忽然起了逗她的心思，缓缓诱哄：“如果我负责任，是不是就可以撩了？”
　　面前的姑娘迷迷糊糊思考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可以。不过只能撩一下下！”
　　他失笑：“一下下又是多久呢？”
　　顾湘灵犯了难：“我也不知道....你觉得是多久啊？”
　　“那...也许是...这么久。”他呢喃着，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次他没有像上次在剧组一样浅尝辄止，女孩娇娇软软依偎在他怀里没有反抗，也不娇羞，反而大胆热情地去迎合他，两人纠缠了许久，不知不觉间已是发丝散漫衣衫凌乱。
　　一声猫叫让楼寒笙回了神。他看着女孩潮红的面颊、迷蒙的眼神，和纽扣几乎被全部扯开露出胸衣边缘的衬衫，忽然有些羞愧。
　　她还是醉着的呢.......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他又看了一眼，女孩锁骨下几枚吻痕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格外显眼。红晕从他的脸一直蔓延到耳根，他像处理犯罪现场一样替她扣好了衬衫扣子扶她躺下，抱着团团小心翼翼出了房间门。
　　第二天顾湘灵捂着因宿醉而发疼的头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好好地躺在了床上。她试图用混混沌沌的脑子回想昨天的情形。
　　昨天......对，昨天是李冰仙的生日，她还去参加了她的生日会，然后好像喝了很多酒....然后还骂寒笙公子是渣男.....后面的事有点记不清了.....
　　等等，骂寒笙公子是渣男？？？？
　　她都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匆忙拿起手机发信息给李冰仙告诉她昨天的事是个大误会以后，顾湘灵才稍稍安下心，握着手机穿上拖鞋出了房门。
　　一开门她便愣住了。由于房间里拉着窗帘，她竟没发现，外面的天色暗暗无光，像是要天黑的模样。她点亮手机屏幕看了一下，17:45。
　　她睡了快一天。
　　家里没有开灯，她看到客厅沙发上有一道轮廓，在昏黄的暮色下有些隐隐约约的，透着一股神秘感。
　　顾湘灵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寒笙公子？”
　　那人本在看着窗外的景色，听到声音才回过头来。面容是初遇时那样的俊秀、溢美、举世无双。
　　顾湘灵霎时松了一口气，虽然看不太清，但是他。
　　楼寒笙却没像往常一般回应她，也没从沙发上站起来问她睡得怎么样或是别的，只那样坐着，像是在打量什么似的盯着她看了良久。
　　“是你啊。”终于，他出声了，嗓音依旧是动听的，但似乎低沉了些许。
　　他缓缓地、勾起了唇角。这笑容不太像顾湘灵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笑，寒笙公子的笑是温润的、明朗的，带着唇边浅浅的梨涡，双目微微眯起，是她见过的最温柔的笑；但眼前的人，只把唇角一边勾了起来，眼底却一点笑意也无，看上去十分......邪恶。
　　她心里吃了一惊。这个词除了演戏的时候，和寒笙公子绝对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
　　但接下来出现了让她更加吃惊、甚至永生难忘的一幕。
　　“我说，在别人家里蹭吃蹭住了那么久，好歹也要有点自觉吧。”动听的嗓音继续吐露着毫不留情的话语，“是时候圆润地离开了吧？顾...湘灵？”

　　☆、（十六） 搬家

　　
　　“前两天不是还说住得挺好的吗，怎么忽然就要搬了？”
　　香影公司里，顾湘灵结束了今天上午的台词训练课程后就和吴建峰提出了搬家的事。
　　“嗯....我主要也是考虑到，一直这么住着麻烦人家也不太好，而且两个人都是未婚单身，这样也影响不好吧。”
　　吴建峰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记得两个月前楼寒笙....那时候应该算是在追她的吧？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搞定？难道这小姑娘不好国民男神这口？还是两人闹矛盾了？
　　但作为一个理性的金牌经纪人，他还是很理智地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之前考虑到....种种问题，没有让你及时拥有自己的住宅，但长久下去这样确实不行。恰好上周公司里有一个艺人因为结婚出国了，她将住房交给了公司处理，你如果着急着搬的话可以住在那里，环境很好，来这里也方便，她因为工作很忙也就住过两三次，所以其实和新房没什么区别，不介意的话明天我就可以带你去看看。”
　　顾湘灵点点头，吴建峰办事她还是很放心的。
　　“而且，新房子离楼寒笙的家里也不远，如果你们要联系的话，依旧方便。”他很“理智”地给自己故人的侄子留了一条后路。
　　她听到“楼寒笙”这个名字，嘴角抽了抽，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点了点头。
　　晚上顾湘灵回到家的时候，房间里又没开灯。她打开了客厅的灯中最柔和的一盏，看向窝在沙发上一边盯着窗外看夜景一边无声抚摸着怀里团团的楼寒笙，心中轻叹。
　　“我和吴叔叔说过了，他已经帮我找到了房子，明天去看.....或许后天就能搬出去。”她沉默了一会儿，像在鼓起勇气似的捏紧了拳，“往后不会打扰你了，还有关于以前那些吃住的费用......”
　　“不用了，我没有小气到那样。”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而且，真要仔细算起来.....你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嘲讽的。
　　顾湘灵不说话了，只默默垂下了眼。
　　虽然她不喜欢他这样说话，但他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她欠的人情，早就还不清了。
　　“寒笙公....”“不要叫我那种恶心的称呼。”她又被打断了，“如果你一定要的话....叫我楼寒笙好了。”
　　“楼寒笙。”
　　“嗯？”
　　“你....”她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真的是....这样的吗？”
　　她还是不敢相信....她想都没有想过，也想不通那样温润美好的寒笙公子怎么会是这种人，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人格分裂或者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楼寒笙又笑了，抱着猫从沙发上走到她面前，微微低头。
　　“是的，顾湘灵，这才是我。”他轻笑着，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而不是那个惺惺作态的、笑得不能更假的混蛋。”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骂成这样的。
　　但是....原来他真的是这样的吗？那之前那个“寒笙公子”又算是什么呢？他的假面和伪装？既然是那样他为什么不在自己面前继续伪装下去？是觉得她这个人无所谓了？还是因为在一起生活太久装不下去了？
　　她有一肚子的疑问，但对着面前这个无比陌生的楼寒笙，什么也问不出来。
　　“我知道你喜欢我，顾湘灵。”
　　她猛然抬起头看向他。
　　“但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他说，“不过是一个，有点微薄的小时情分的女人罢了。”
　　顾湘灵鼻尖酸得厉害，忍了很久才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最惨的事，不是告白被拒绝，是还没告白，就被暗恋的人赤裸裸、毫不留情地揭穿，然后羞辱一般地拒绝了。
　　如果是之前的寒笙公子，她被拒绝也只会转身就走事后自己偷偷抹眼泪；但面对面前这个人，她一点都不想认输。
　　“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带着嘲讽的语气反击他，“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把我留在这里、把我拉进香影的都是你吧？不过是一个自说自话、不顾她人意愿的混蛋，有什么让我喜欢的资格？”
　　说完没等他回话，她便扭头往自己房间走去了。
　　“放心，我过两天就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
　　关门的声响过后，客厅重归寂静，楼寒笙静静看着紧闭的木门，重新走到沙发上坐下，摸了摸窝成一团的球球的头，像是在对它倾诉般自嘲道：
　　“看吧。我就说没人受得了你.....哪怕是，喜欢你的人。”
　　房门一关上，顾湘灵的眼泪就大颗大颗滚落了下来。
　　“有什么好哭的，比这更苦的又不是没经历过。”她小声地、恶狠狠地对自己说，“不许哭了，顾湘灵。不许再想他了。”
　　但一点用都没有。她的眼泪流得更欢了，甚至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脑子里都是以前的片段，回忆不听话地一段又一段涌上来。她想起初遇时他清浅的笑；想起他教导自己时耐心温柔的话语；想起那天在剧组的初吻，他抱着她，眼里满是笑意；想起他牵着她的手，把她从那个狼窝虎穴般的经纪公司带出来，回到自己的家。
　　太可悲了。她想。
　　自己居然喜欢上了一个被人捏造出来对的虚幻的影子，一个假象。
　　可悲之余又觉得疑惑，之前他对她的好都不像是假意的，寒笙公子....不，楼寒笙，他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耐着性子去接触一个一点都不喜欢的人？只是为了顾及小时候那点....微薄的情分吗？
　　算了，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很快就要搬出去了，两人以后的接触也不会多，她也接到了新剧本的试镜，这些事....就埋在回忆里吧。
　　事实证明，人是不能立flag的。
　　因为刚和人家撂下“不会打扰”这种话的顾湘灵，没过多久，就接到了通知：《盛世南安》的发布会要召开了。
　　她和楼寒笙作为男女主演，怎么可能不出席，怎么可能不交流，怎么可能摆出关系很不好的样子给媒体捕风捉影的机会。
　　顾湘灵很头疼。
　　但她头疼不了多久，毕竟手头上有一大堆的事等着自己处理：新家的布置打扫和适应、新助理的寻找、新戏的试镜......
　　其中大部分是原来的日程表上没有的，因为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会和楼寒笙以这种方式“绝交”。
　　中秋那天，顾湘灵换上助理为她挑选的礼服，从家里坐着保姆车到了现场。
　　她刚下车没多久，便见楼寒笙从另一辆车下来了，西装革履，熟悉而又陌生。
　　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有见了——几遍吴建峰替她找的房子就在楼寒笙的隔壁，但两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联系，颇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
　　虽然撂下了狠话，顾湘灵此刻还是有些踌躇。不去打招呼吧，显得作为后辈新人的自己很没礼貌；去打招呼吧，如果被他噎回来那不是更尴尬。
　　她还在纠结，那厢楼寒笙已经施施然走到了她面前，伸出手示意她挽上。
　　“很久不见了，”他顿了顿，笑意清浅地说，“湘灵。”
　　顾湘灵因这个久违的称呼愣住了，周围闪光灯不停地亮起。
　　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了，因为对方在走路的途中，仗着自己腿长，恶劣地迈大了步伐。她又穿了长裙行动不便，又因要维持形象，不得不优雅地走路，最后终于跟不上而一个踉跄。
　　楼寒笙扶住了她，然后很无奈地叹息：“湘灵，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呵呵。”
　　她没想到这种小事最后都能上新闻，而且标题还是很恶俗的“新人女星红毯摔倒，国民男神暖心帮扶，细数发布会的那些小粉红”这种一看就是绯闻八卦的东西。
　　她仇视的目光被形容成“充满情意的长久凝视”，楼寒笙恶劣的笑容被叫做“独特的宠溺微笑”，两人的明争暗斗被叙述成“打情骂俏”，总之结论就是一句，他们，恋爱了，而且还是热恋期。
　　呵呵。
　　网络上的反响也很大。顾湘灵此时也不算完全默默无名了，她过了新剧本的试镜，定妆照也拍完在网上披露了，不日就要进组。
　　“我怎么觉得.....这两个人那么有夫妻相呢？气质也越来越相似了。”
　　顾湘灵心想：你该去眼科了。
　　“    +1+1，而且感觉他们好默契啊。我看到中间顾湘灵想说什么的时候，她还没开口寒笙公子就把话筒递过去了，她说话的时候也特别专注地盯着人家；顾湘灵也是，我看到她中间好像累了想把头靠到寒笙公子肩膀上的样子！特别自然！而且，寒笙公子起码帮她整理了五次头发！五次！他之前的发布会从来没和女演员这么亲近过！！”
　　幻觉。他只是偷偷拔她头发，小学生都没有这么恶劣的。她的头皮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你们脑洞也太大了吧。明明人家只是因为要拍新戏再加上同一经纪人的前后辈比较熟悉，寒笙公子也只是对后辈的照顾而已。说从没和女演员那么亲近的那个，他之前合作的女演员可都是前辈啊，而且基本都已婚了，当然要保持距离了。”
　　这个说的还有点道理。
　　“该不会是为了新戏炒作吧？”
　　“炒作的真是想多了。顾湘灵我不知道，寒笙公子出道八年从来没有为了戏炒作过，人家可是凭实力红起来的影帝，需要拉着新人炒作？这很明显就是提携后辈的良好关系啊，听说寒笙公子在娱乐圈里人品性格都是有名的好。”
　　前半段她承认。后半段.....呵呵。他只是藏得太深。
　　“虽然说关系良好的前后辈也能这样....但我还是莫名想歪了嗷嗷嗷！感觉两个人颜值也搭气质也相似，赶紧在一起发糖吧！！我是南苏的cp粉啊！！！”
　　这位cp粉，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是你的愿望可能实现不了了。
　　“祝女神男神新电影合作顺利！”
　　她看到这条评论时怔住了。
　　试镜过了的第二天才知道，她过了试镜的那部新电影，男主又是楼寒笙。
　　她问起吴建峰这事的时候对方说到：“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这剧本早就定下了楼寒笙了，因为女主不定和导演私人问题才迟迟没开拍，他还向导演推荐你来着，所以才有机会安排你的试镜。”

　　☆、（十七） 再度熟悉

　　
　　其实她得到试镜机会的时候也是疑惑的。这是赖年导演的电影，编剧更是以《水月长梦》出名——楼寒笙夺得影帝宝座的电影剧本的宁然编剧。两人在圈内都是颇有名望的，毫无疑问这次的电影也是冲着大制作去的，除了她另外几个去试镜的女演员无一不是有奖杯傍身的当红影星，她还暗自纳闷导演是怎么发掘不爱炒作的自己的，还以为是吴建峰手里的资源。
　　却没想到，是楼寒笙推荐她。
　　可能吗？那个说着“一点也不喜欢她”，让她从自己家里“圆润地离开”，处处表露着对她厌恶的楼寒笙？
　　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但她又不想向楼寒笙去问——怕又听到了什么恶毒的回答，便只把这事放在心里，待日后有机会再去发现它。
　　她拿出剧组给的剧本细细钻研了起来。
　　《水月长梦》是楼寒笙凭借着拿到影帝的一部作品，是一部.....十分经典的悲剧。当年她也是流着泪看完的，好几天都沉浸其中出不来。
　　而赖年导演，以拍摄正剧和悲剧出名。
　　所以这部新电影《蝎心》，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悲剧。
　　女主的身世也太悲惨了些，明明是公主却因皇后想要儿子被“狸猫换太子”给了自己的妹妹，妹妹因为嫉妒皇后对待女主很不好，童年饱受折磨，后来在饥荒时被卖给了老鸨，千辛万苦才逃了出来，但是心里已经有些扭曲了；杀了养父养母以后，机缘巧合下又被县官看中送进了宫，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皇上看上了，去找皇后求助时皇后却怕事情败露自己地位不保勒令她一定要瞒住这件事；恶心的生父生母和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终于让她彻底崩溃了，憎恨起整个国家，成为宠妃后伺机下药让皇帝慢性中毒，偷取情报卖给敌国使臣让国家连吃败仗，最后这一切终于被男主发现了——男主是国家的将军，两人曾有一段邂逅，发现此事时他痛不欲生，最后在女主面前自杀了。女主....也痛苦地自杀了，国家最终重归平静。
　　古装架空悬疑电影，如果一定要定义的话大概就是这样的。男主角的线是明线，他一生光明顺遂，周围的师长亲友部下，大多都是良人，所以他知道女主的事之后才会那样崩溃。
　　大概是想借此表现社会的两面□□。顾湘灵想。有光就有暗，不能很片面地去看待事情和人。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通过这个试镜的，明明这样的角色适合一个更有阅历的女演员，才能演绎出那种沧桑和绝望。
　　但导演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她的身世经历，又考察了她的基础演技台词等，当场便开心地说：“太棒了湘灵，你的身世、你的容貌、你的灵魂，一切都太美妙了，你就是为桂魄这个角色准备的，不，应该说桂魄就是为了你准备的。”丝毫没有提她的演技，好像这是一个可以轻易解决的小问题。
　　桂魄是女主角的名字。
　　导演，她哪有桂魄那么扭曲QAQ
　　因为中秋节召开了发布会，她隔天才有空闲去星星福利院看望老爷子。
　　两人寒暄一阵后，院长爷爷有些疑惑地开口了：“上次你不是和寒笙一起来看我的吗？这次怎么不来了，我和他的棋还没下完呢。”
　　顾湘灵已经渐渐学会了不因楼寒笙而情绪失控，此时也只一笑便扯谎道：“爷爷你也知道他是大明星啦，日程排的很满的，没有空也很正常。”
　　“再忙也总要歇一歇啊，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上回我看那孩子好像就有点肺气不畅的样子......”“知道啦爷爷，我们会注意休息的。对了，听说院里又多了一个新的孩子？”“嗯。那个小娃娃倒是有趣得紧......”
　　成功扯开话题的顾湘灵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院长爷爷的话却不由得让她想到了以前楼寒笙陪自己来福利院的那天.....那时候他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寒笙公子，进退有度地和爷爷说着话，被院里小孩子兴奋地吵吵闹闹也不见恼怒，只温和地笑着，她还感叹世上怎么有那样美好的人.....
　　等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又捉摸不住，仔细想便想不起来了。
　　“湘灵，你怎么了？”院长看她愣神便问出了声。
　　“啊，没什么，在想一些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
　　.......
　　她和楼寒笙的交集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多。除了即将加入的《蝎心》剧组，两人居然还有合作的海报拍摄工作，还要共同参加一个晚宴。
　　楼寒笙很少接代言海报之类的工作，毕竟他虽然演技口碑国民度都很不错，却因为不炒作不消费自己而没什么带货能力，再加上本身也对这个不感兴趣.....上次接广告还是在四年前。
　　这次的杂志封面是吴建峰替他们接下的，原话大意是电视剧比起电影更加平民化大众化，不能走以往那种孤高艺术路线，还是在即将上映前有些小小的热度比较好。
　　楼寒笙居然答应了。顾湘灵惊讶的不是他会答应拍封面，而是惊讶他居然会答应和自己拍.....情侣海报。
　　或许他还没对自己到避如蛇蝎的地步？现在只不过把自己当成了....合作对象？
　　至于她——一个没有背景的新人怎么可能拒绝这种送上门的机会，她还不至于为了赌气任性成这样，吴建峰也不会允许的。
　　这就是现实啊。她有些沮丧地想。失恋了都没有空平复自己的心情，还要被迫和暗恋对象一次又一次地见面，提醒当初的自己有多愚蠢。
　　虽然有在上海报拍摄的基础课程，《盛世南安》的时候也有过拍摄定妆照之类的经历，但时尚杂志的封面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顾湘灵难免觉得有些新奇，看到工作室其他的专业模特也觉得很新鲜。
　　“诶你看，那些模特......”
　　她正想像以前在剧组里一样把新鲜的事分享给身边的人，刚说了几句却又回过神来。
　　他已经不是那个会耐心听自己说话、对她的叽叽喳喳以笑包容的楼寒笙了。
　　“你是乡下人进城吗。”他边温柔笑着边在她耳边低声嘲讽。
　　看，这个恶劣的、表里不一的男人才是他。
　　“很抱歉，今天您就要和我这个村姑搭档呢。”她也不甘示弱地回击，“村夫先生。”
　　拍摄正式开始了。本次杂志封面的主题是“初恋”。杂志方也是考虑到两人都从没有过绯闻或者恋爱经验，年纪也不大，再加上有正在合作的戏份，无论从人气还是别的方面考虑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才做的邀请。
　　因为想凸显出青涩的主题，两人都没有打扮得很华丽。楼寒笙是普通的衬衫休闲裤，顾湘灵则是一条少女气息十足的嫩黄色连衣裙。当然，毕竟要上时尚杂志封面，虽说是青涩的主题，两人的衣物也是经过著名设计师的设计包装，并没有那么日常。
　　摄影师有给定过几套拍摄的姿势，本来是从其中选出一个最有感觉的就好，但他们今天的表现.....似乎不太令人满意。
　　“.....两位，我们的定义是初恋的情侣，不是....刚化解的仇人。你们的眼神可不可以再多一些交流，距离不要那么远，接触更加自然一些.....”他一边指导着一边心里纳闷。明明是已经合作过一部剧的人，传闻又闹得沸反盈天的，怎么感觉像初次合作的陌生人那样不熟练？
　　这一幕是楼寒笙坐在稍高的酒吧椅上，顾湘灵在他身边站着，他搂着她的腰，她把酒杯递到他唇边，两人深情对望。
　　自上次“决裂”之后，她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这个改变了的楼寒笙。
　　灯光打得很好，暖暖的照在他身上，衬得他的面容更如无瑕白玉一般，莹润的眼眸依旧如波如月，微微弯着看向她，像是在与她诉说什么缠绵的情话；有时他听着摄影的要求低头啜饮，唇边黏上了一朵小小的酒渍，他轻轻抬手，漂亮、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唇瓣上刮过，引得嘴唇稍张开了些，成了两条诱人的弧线；然后他又轻笑，无奈而宠溺地看着她。
　　是他，也不是他。
　　但不论哪个他，都撩人得可怕。
　　顾湘灵心弦发颤，竟有些扶不稳酒杯。
　　正愣神间，他们旁边的拍摄地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故，一块大大的道具落下来砸伤了人，几乎现场所有工作人员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过去。
　　她也不例外，加上本就恍惚，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哪知这一踉跄却导致她那双本就踩得不太稳的尖细高跟鞋跟扭向了一边，然后“啪”的一声，断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向吧台跌去了，眼看着头就要直直冲那个石头台子撞去，一只手掌却比她更早地放在了上面。
　　是楼寒笙。也只可能是他，边替她挡了冲击边抱着站不稳的她缓缓坐在地上，手还扶着她的头，轻轻摩挲安抚着。
　　感受到温柔抚慰的顾湘灵有些惊诧地抬起头，却只见他别过了脸，似乎安慰眼前女孩的人不是他一样。
　　“好了就快点站起来。我要去上药。”他臭着脸道。
　　顾湘灵没有怼回去，她只沉默地拉下他的手，看到手背上与周围白皙皮肤格格不入的红肿印记，无声地，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吻。
　　果然还是个......只撩不娶的大混蛋。
　　手背上的柔软触感让楼寒笙也愣了一瞬，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顾湘灵已经自己站了起来，看都没看他一眼，拎着断了的高跟鞋一瘸一拐地往助理那里走——她刚刚扭到了脚踝。
　　楼寒笙看她歪歪扭扭的可怜模样，也有些烦躁地跟着起身，走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刚刚被另一边事故吸引住的工作人员也大都回了神，转头却又被这边的突发状况吓到了，一时间又纷纷愣住了，还是顾湘灵的助理最先回过神来，上前带两人去休息室。
　　“我这是被...可怜了吗？”她倒也没有像偶像剧里的女主角那样徒劳挣扎，只在他怀里似笑非笑地问道。
　　“是对弱者的同情。”
　　“嗯，谢谢你。”她也没回嘴，只笑道，“但是如果经常表示出这种同情，会惹来很多桃花的，楼先生。特别是你长得....还算不错。”
　　被众人评价“天赐神颜”的男人到她面前就降级成了“还算不错”吗。
　　“放心，我的同情只针对.....长得还算不错的小姐。”
　　顾湘灵眨眨眼。她好像被夸了。
　　“哪怕她是个花瓶。”
　　果然他会夸人什么的，不存在的。
　　

　　☆、（十八） 成长

　　
　　不日，《蝎心》剧组便迎来了开机仪式。
　　主演的定妆照已经在网上披露，除了对剧作和其他演员的评价，和她有关的众议也颇多。
　　“寒笙公子的新电影！期待！！还以为他又要消失两年了，没想到这次终于‘高产’了一次QAQ”
　　“.....从楼上热评可以看出大家对寒笙公子的要求可以说是肥肠低了。一年一部作品也算高产？”
　　“顾湘灵....好像是上次和寒笙公子拍电视剧的那个？记不太清了......怎么感觉这个姑娘也没啥活动”
　　“听说女主是寒笙公子亲自带的徒弟，果然这低调的作风如出一辙呢。”
　　“寒笙公子第一次和同一个女演员合作两次啊！该不会是有什么内幕吧？”
　　“这个顾湘灵来历不简单啊，出道第一部作品是陈大导演的女主，第二部又是赖导的大女主戏，感觉有什么秘密。听说她被香影的金牌经纪人发掘了，从这路子来看经纪人是想搞什么大事情啊。”
　　“感觉楼上真相了。另外，我看到导演和编剧....emmmm这不会又是一部想让人寄刀片的悲剧吧......寒笙公子演得几个角色好像一大半都死了......”
　　这一次的楼寒笙完全不像上次在《盛世南安》那样悉心温柔地指导她了，有事没事就在边上嘲讽，甚至在众人面前也一改往日温润亲和的模样，却被大家脑补成“为了琢磨剧本而改变了自身个性以追求完美”的用功青年的形象，好感度似乎刷得更高了。
　　大家是都瞎了吗，剧里的大将军是个多么阳光坚朗正直的人啊，和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傲娇受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没错，傲娇受，你没有看错。现在楼寒笙在顾湘灵眼里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傲娇受。
　　——当然这话她也不敢当面说给楼寒笙听。
　　但根据她多年（划掉）颇有经验（划掉）的观察，再根据上次拍摄事故来看，再结合进组以后两人的相处，这个观念基本已经被她确定了。
　　就像现在，一边嘲笑着她今天又被导演骂了多少遍，一边拧开矿泉水瓶递给她，拯救她念台词念得冒烟的嗓子。
　　她的脑子里已经装了个过滤器，对那些暗讽的话语通通筛掉，只提取出中心思想——
　　“感谢指导，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感觉这个剧组呆多了，自己也变成了合格的抖M呢。
　　“....笨蛋。”他被她的话噎住了，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回了句嘴。
　　“是是是，我是笨蛋。”她漫不经心地应和着，拿出助理刚刚塞自己口袋里忘记拿走的液体创可贴，拿起他刚刚被道具割伤的手指，在那几道红痕上慢慢涂了起来。涂完以后她抬起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别过去的脸和微微发红的耳朵，有些得意地笑了。
　　果然天然克傲娇啊。这个办法好像很有用。
　　但是再怎么有用，他应该也不会.....喜欢上自己的吧。
　　“楼寒笙，”她忽而轻唤了他一声，说道，“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他一愣，继而有些莫名：“你...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所以....你还讨厌我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缓慢地、似乎是有些艰难地回答：
　　“不讨厌。”
　　顾湘灵笑了：“那就好，我很开心啊。我们今后好好相处吧，楼前辈。”
　　骗你的，一点都不开心。
　　不喜欢一个人才不会被讨厌，想想就觉得可笑啊。
　　........................
　　顾湘灵甫一进组便觉得《蝎心》剧组的氛围和《盛世南安》不大一样，越是待久了便越有这种感想。《蝎心》的工作人员似乎都随了导演编剧，如出一辙的认真严谨，好些演员也是敬业而不苟言笑的，再加上剧本的原因，总给人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就她个人来说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但她也知道这样对一部作品的呈现是有好处的，也给自己成长的机会，所以一直学着努力融入进去，整个人甚至也有些沉默寡言了起来。
　　拍摄起初定在了华城旁边的古装影视基地。《盛世南安》的时候顾湘灵便来过一回，此次再来倒是轻车熟路，融入情境也更加轻松了。
　　但也有不轻松的方面。虽然紧锣密鼓的培训和对剧本的解读一直都在进行，真正上场时她还是感觉到了初入影视界一般的紧张和不适应。
　　或者应该说是对拍电影的不适应。
　　众所周知，电影的拍摄是比电视剧要精细很多的——短短两个多小时便要叙述完一个完整的故事，只有两集电视剧的时长，所以电视剧拍摄时能过的程度，在电影中却要被反复进行，为了五分钟的画面甚至能卡上一天，只为追求最合适最完美的场景。
　　这也需要演员有很强的毅力和精神，更需要对表演的热情和追求，去不断琢磨自己的言行举止来达到更高的水平。
　　比待在《盛世南安》的时候更累了，也更习惯.....被导演骂_(:з」∠)_
　　“桂魄怎么回事？这个笑容不应该这样，应该更.....更邪恶一点.....你这又太邪恶了......算了，给你十分钟琢磨一下，十分钟后我们再来。”
　　顾湘灵揉了揉僵硬的腮帮子。
　　“桂魄从小没有学习跳舞的经历，你跳的太好了，不应该这样，应该带有一种......不完美的美感。”
　　顾湘灵仰天长叹。什么叫不完美的美感，像断臂的维纳斯那样吗？
　　但是一直为她所担忧的和楼寒笙的对手戏却受到了意外的好评。
　　“嗯....很不错，就是要这种似乎很和谐又有股水火不容的感觉，本来还以为你们关系好会很难完成，没想到完成度意外得高啊！没错，就是要这种不默契的默契......”
　　......什么叫不默契的默契。而且这种被意外说中了真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拍摄的过程中也有和导演观念冲突的时候，或是有了什么新奇的想法。赖导并不是一个古板听不进别人话的人，也没有因为顾湘灵是新人便看不起她，觉得她有好点子便会召开几个骨干人员开个紧急小会，讨论过后会更改拍摄的方式，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因着她性格好又敬业，平常没有戏份时也认认真真看着其他前辈飙戏学习经验，长得又是乖巧漂亮的，因而剧组氛围虽然严肃，几位前辈也是对她有些照顾的，愿意和她分享一些演艺路上的心得和技法，她都一一认真听过感谢了。
　　“这场戏我们需要你流泪，给人一个绝望的眼神......但又不要那么绝望，你的内心深处还有着生的渴望.....泪该停了，你站了起来，仇恨让你有了勇气.....但除了仇恨外你的心中又有迷茫，于是你又流泪了......很好，湘灵，这个镜头很棒。”终于有一天，一直板着脸的赖宁也忍不住开口称赞了她一句，“你还不是最完美的，但是这份青涩让桂魄更加地人性化了，也算意外之喜了。”
　　这是在这里的最后一个镜头，今天的拍摄完成后，剧组将前往大漠，开始沙场边疆镜头的摄制。
　　结束了这个镜头后，顾湘灵正想好好平复情绪休息一下，哪知刚回宾馆洗漱完换好衣服就在剧组的群里得知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楼寒笙昏迷了，毫无预兆地。

　　☆、（十九） 表白心迹

　　
　　虽然顾湘灵和楼寒笙最近有点水火不容的趋势，但也没恶劣到在他昏迷的时候拍手叫好。听到这个消息她也有些震惊，毕竟昨天那个人还好端端地和她互怼呢。
　　她忽然想起了拍摄《盛世南安》的时候他在剧组昏迷的那一次，他似乎先天肺功能不好，还有哮喘。
　　大概是旧病复发了吧.....应该没关系吧。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她还是马不停蹄地换好衣服赶去了医院。
　　直到站在楼寒笙的病房门面前她还在给自己做不要表露出太关心的意思的心里工作，顺便唾弃了一顿自己上赶着看望讨厌自己的对象的智障行为。
　　深吸一口气，她敲了敲房门。
　　“请进。”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不出年龄。
　　她的心莫名揪紧了，又在打开房门看到女人的模样后放松了下来。
　　床边坐着的女人是上次在楼寒笙在剧组昏迷时的助理，他的姑姑——楼安茜。
　　“您好。”她笑着鞠躬和她打招呼。
　　她还住在楼寒笙家里的时候曾和她有几面之缘，那时候楼安茜还对她颇有好感，笑着打趣她——虽然她搬出楼寒笙家里后两人也没怎么联系了。
　　感觉....有些尴尬。
　　“很久不见了呀小姑娘。”楼安茜好像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的事，一如往常那般打趣道，“寒笙才刚醒没多久呢.....很上心嘛。”
　　她笑了笑，眼睛却偷偷看向了楼寒笙那个方向。他肯定又要说些什么嘲讽他了吧，之前在公众面前装得不错，在家人面前总没有什么伪装的必要吧。
　　却见楼寒笙安安生生坐在床上，面容有些苍白，被上交叠的双手一只还挂着点滴。他静静听着姑姑说话，听到她出言调笑还轻笑了一下，而后才看向她，出声轻唤：
　　“湘灵。”
　　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时间也驻足不前，等着她细细品味这两个字的含义。
　　一个很久违的称呼。
　　霎时间种种猜想飞星一般闪过她的脑海，将整个脑袋闪得一片空白。
　　“你.....”她踟躇着，组织着自己蹩脚的语言，“失忆了？”
　　她想不到其他什么合理的说法了。面前这个人也不像在开她玩笑，更不像撞傻了的人。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地坐在那里，顾湘灵就知道，他是自己曾日思夜想的人。
　　寒笙公子。
　　眼泪不听话地流了出来。
　　“哎，湘灵你怎么哭了啊。放心，寒笙没啥大事，这瓶点滴挂完再观察一晚上就能出院了......”楼寒笙还没说话，楼安茜倒是有些慌了神地安慰她。
　　她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
　　“姑姑，要不你.....先出去一下吧。”楼寒笙的表情也有些莫名，“我和湘灵....有话要说。”
　　楼安茜一脸疑惑地起身：“好吧，我去给你们买晚饭吧。好好安慰人小姑娘啊。”
　　关门声响起，楼寒笙看着面前沉默着泪流不止的姑娘，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向她递去：“坐到我旁边吧，湘灵。”
　　顾湘灵依言接过纸巾坐在他床边，看着面前这个笑如春风的家伙，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十分欠揍。
　　“怎么回事？”她的语气也连带着不客气了起来。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顾湘灵颤了颤，却没有挣开。
　　“如你所见，我有.....人格分裂症。准确地来说，是有人格分裂的潜质。”
　　顾湘灵有点意外，但也不算太意外，只静静听他说下去。
　　“十二年前因为母亲的死，再加上父亲一心沉醉工作，姑姑....比较洒脱，整个人便有些阴沉，不，十分阴沉并且自闭，直到十六岁那年接触了演戏。”他半阖着眼回忆往事，“我热爱表演时的感觉，那是那时唯一让我觉得温暖的东西，但也清楚我那时的性格并不适合加入一个需要和很多人打交道的演艺圈。”
　　“....所以你把他藏了起来，然后变成现在这样。”
　　“也可以这样说，总之我的性格在那时又变回了十二岁前的模样，我原本以为那个人格不再会出现了——毕竟他这几年很少出现，就算有也是在夜晚，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上次出现还是在半年前，只有短暂的几个小时。”
　　“那这次.....”有一个多月了吧。
　　“我也在疑惑，是什么原因让他能够出现这么久，一直压抑着这个我.....湘灵，你会觉得....很恐怖吗？”他捏紧了她的手。
　　“当然不会，我只是觉得....有些神奇。”她以为这种事只存在于新闻和小说里，没想到自己便活生生碰到了，“那这么说来....他也是你了？”
　　“嗯，是的。我们共享记忆。”楼寒笙没有否认，“所以.....我要为我之前说过的话和做的事，道歉。”
　　她愣了下，继而轻笑道：“没关系啦，都不是什么大事.....”
　　“不，湘灵。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楼寒笙轻声反驳着她，有些懊悔和无奈地低下头靠在她肩窝里，声音也变得闷闷的，“至少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她还真有点想不起来了。
　　“我喜欢你的，湘灵。”他抬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很喜欢很喜欢。”
　　身旁的女孩僵住了。
　　“你还记得和李冰仙喝醉回来的那一次吗，那天晚上...我们亲吻了，湘灵。”
　　啊，难怪她第二天发现自己脖子和锁骨那里有点隐约的红痕，原来不是蚊子包。
　　“我本来想第二日就向你表白的，没想到却出了那种事。”
　　谁能想到一个嘲讽着她让她“圆润地离开”的人那天其实是想要表白的呢？
　　“所以很抱歉，迟了那么久才说出口，还说了很多让你误会的话。”楼寒笙批驳着自己之前的恶劣行径，“讨厌你不是真的，想让你搬走也不是真的，觉得你麻烦更不是真的.....另一个我，是个谎话连篇的混蛋。”
　　是啊，一个把她的少女心扎得千疮百孔的混蛋。
　　“我已经....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补偿和让你原谅我了，也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还喜欢....”
　　“喜欢。”
　　一直没回话的顾湘灵忽然出声了。
　　楼寒笙还没来得及开心，女孩又说话了：“.....但也很讨厌。”
　　他的一颗心扬起又低沉了下去。
　　“这是对那个家伙的，对另一个你。”顾湘灵说着扶起他的肩膀，直直凝视着他的眼睛，“对现在这个寒笙公子，只有喜欢，和你一样的喜欢。”她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所以要道歉要补偿，让那个嗯...傲娇的家伙自己来，至于面前这个，”她忽而明媚又开朗地笑了，“做我的恋人就好了。”

　　☆、（二十） 吃醋

　　
　　直到上了去大漠的飞机，顾湘灵整个人还处在少女悸动的状态中，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麻麻自己脱团了！再也不是一条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单身狗了！
　　而且脱团的对象还是寒笙公子！是那个温柔无双的、让她魂牵梦萦的寒笙公子！！
　　她昨天晚上睡觉都要笑出声了，不对，她根本就没有睡着，顶着个熊猫眼就上了飞机。
　　常人根本无法体会到她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再被一个毒舌傲娇受“压迫”“攻击”了那么久之后，面对现在这个体贴温柔到能滴出水的寒笙公子，她简直感动得都要掉眼泪了。
　　“湘灵，你昨晚好像没睡好，不如带着这个眼罩歇一会吧。”看，那个傲娇受才不会这么体贴地和自己说话，最多就是把眼罩往自己脑袋上一砸完事儿了，还要嘲讽两句。
　　“靠我肩上吧。”看，那个傲娇受才不会说这么有男友力的话，只会把自己头强硬地一掰，仿佛要把她脖子扭下来。
　　嗯....虽然做事的结果好像和现在这个寒笙公子没有什么区别，一如既往地心细如尘。
　　所以才让人喜欢又讨厌嘛。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楼寒笙见她睡着了，转头看向了飞机窗外。碧空如洗，云层在脚下密密铺开，是个明媚又爽朗的天气。
　　他不由回想起昏迷那天和姑姑的谈话。
　　“我真不应该让你来这个剧组的。你在这里都能昏迷，过两天还要去那个满是风暴的沙漠......”
　　“不必忧心，我把药都备好了，医疗组也有准备。”
　　“就不能.....一部剧，值得让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完成它吗。”
　　“姑姑，我早先便说过了，现在还是相同的话。如果我活着只是为了活着，那我的人生....该多么的无趣啊。”
　　“....可你也得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啊......不说我不说你爸，就说湘灵，你和她在一起了吧？你就没想过如果你出了什么事，那个姑娘会有多难过吗？”
　　“.....我想过。”
　　“那你还......”
　　“但我也想过，她喜欢的不是一个，因为身体问题就缩手缩脚，什么都不敢做的楼寒笙。如果我真像您所说的那样安分守己，那么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进入娱乐圈，更不会去接近她——这有悖于不让别人担忧地活下去的原则，不是吗？”
　　“....随你高兴好了。”
　　“谢谢你的关心，姑姑。我会尽力保护好自己的。”
　　........
　　在沙漠的拍摄和之前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不过环境更恶劣了些。好在剧组也不是毫无人性，大家住的古城中的酒店是个旅游酒店，不说舒适豪华，基本的生活需要还是能保证的。
　　但大部分演员都没有安逸地待在酒店里，休息之余也是去各种村落考察询问，或是直接和荒漠居民生活几天，借此更好地感受大漠边关的生活和风土人情。
　　顾湘灵也在尽心竭力地融入这里。她所在的华城是个水乡，和这片荒芜的大漠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刚来的几周她表现出了水土不服的种种症状，甚至影响到了拍摄的进程，剧组不得不拖延了一段时间，导致她的内心十分愧疚，在病好以后拼了命地为剧本和电影做功课——哪怕她在大漠的戏份并不多。
　　另一个水土不服的是楼寒笙。他的情况比她还要严重，这也是让导演更加头疼的地方——男女主都病了还拍个毛线。但他毅力惊人，好几次都瞒着自己生病的情况出色地完成了拍摄，实在撑不住才被导演强制要求下场休息，这些天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这天中途休息的时候，顾湘灵一边喂他喝水，一边很是心疼地摸摸他化了妆也有些遮盖不住的苍白面颊和快要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寒笙，你没事的吧？”
　　“无事，水土不服的时间...有些久而已，医疗组也在附近，没有关系的。”他笑着摸摸顾湘灵的头，“只是有些抱歉。我原来还想着如果有空闲的话.....我们可以去约会呢。”
　　一提到这两个字，顾湘灵的脸便红了一大截。
　　和寒笙公子约会什么的.....好期待。
　　但是他现在身体这个样子......
　　“没关系的，等你好些了我们再约会就好啦。”她笑着说，“现在这样也很好呀，我们每天都能待在一起呢。”
　　“你们也适可而止点啦。”旁边也在休息的秦旭开着玩笑道，“没看见旁边还有一条嗷嗷待哺的单身汪吗。”
　　秦旭是少有的组里的年轻演员之一，也是个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性格开朗，很快就和年纪差不多又同是新人的顾湘灵成了朋友，但也没过分亲近——开玩笑，谁敢去撬寒笙公子的墙脚啊，虽然他本来也没对顾湘灵怀着什么意思，只是看人小姑娘漂亮和善又勤奋，又有着同样被导演骂的很惨的新人遭遇而有些好感而已。
　　“看到了，一条散发着恶臭的单身狗。”顾湘灵笑着回嘴，“小秦同志，今天又被赖导骂了几回啊？”
　　“嘿，不多不少正好十五次......”
　　“诶，那你可比我惨一点，我今天只被骂过十次......”
　　正闲聊着，她却忽然被某个坐在椅上闭眼假寐休息的人捏了捏手，不轻不重的。
　　呀，这就吃醋了？
　　也是，如果他和别的女人聊得很欢都没理在旁边的自己，她也会很生气的。
　　于是她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错啦。”
　　秦旭被她的肉麻行为恶心到了，搬起椅子找别的地方休息去了。
　　顾湘灵有些恶意地在他耳边吹气，又嘲笑道：“没想到寒笙公子是个大醋包。”
　　他睁开眼，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不多时，导演的一个女助理走了过来。助理很年轻，见到楼寒笙还红了面皮，声音也显得有些忐忑：“寒、寒笙公子......”
　　“不必那么紧张。”他从椅上起身，温言提醒道。
　　助理的脸却更红了，缓了一小会才说：“导演让您现在过去.....”
　　“好的。”他微笑道。女助理被这枚笑迷得久久不能回神。
　　楼寒笙看着顾湘灵攥紧自己衣服的手和鼓得越来越明显的脸颊，笑意更深了，低头在她耳边说：“彼此彼此，小醋包。”
　　晚上回宾馆休息的时候顾湘灵还是有些小气愤：
　　“你怎么能对那个助理那么笑！太过分了！我都没对秦旭笑过！”
　　楼寒笙看着这样的她，笑得更开怀了。
　　生气的湘灵也很可爱呢，有点像....家里等着被顺毛的团团。
　　“....你还笑....我真要生气啦！！”
　　“好，我不笑了。”他举手求饶，“那湘灵想要我....怎么补偿呢。”
　　她却不说话了，拉着他坐在了房间里的床上，然后睁着眼睛扑闪不闪地看着他，眼底有害羞也有期待。
　　他会意，缓缓吻上了她。但许是姿势不太对，亲了一会后顾湘灵便觉得有些腰酸，于是她又戳戳楼寒笙的腰，对方轻笑一声，直接把她抱到了自己腿上，捧着她的脸细细啄吻着。房间里很安静，也没有什么不识相的人来打扰，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唾液有声或无声交换着，到后来都有些意乱情迷。
　　手机却在这时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顾湘灵有些懊恼地看去，啊，是楼寒笙定的闹铃。
　　“楼同学，你该吃药了。”她摁掉闹铃，从他身上起来去包里找药片。
　　楼寒笙也回过神来，看着一旁已经被他脱下的针织衫和她身上开了三颗纽扣的衬衫，看着上面些微的轻痕和水渍，和在灯光下隐隐约约起伏的沟壑，一时间竟觉得耳朵有些发烫，不由低下头轻咳了一声。
　　“湘灵。”他边喝着顾湘灵拿来的药边找着话题打破这暧昧尴尬的气氛，“快傍晚的时候，我听组里的工作人员说古城今晚有夜市.....”
　　顾湘灵听到“夜市”眼睛都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他看着面前这个明显兴奋了不少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姑娘，有些无奈地笑道：“我们今晚就去约会吧，湘灵。”
　　“真的吗？”顾湘灵没想到她的愿望这么快就能实现了，但她又很快理智起来，“但是你的身体......”
　　“今天其实状态还不错，只是出去逛一小会的话，没有关系。”
　　“那我去换衣服，马上就回来！”她可是专门准备了约会用的小裙子呢！一定让寒笙公子眼前一亮！
　　哪知她换完衣服回来，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她的男朋友就变成了一个.....讨厌鬼。

　　☆、（二十一）  男人善变

　　
　　起初她还没有发现，见他只是沉默地坐在床边看向窗外便开开心心地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脖子：“我好啦，我们走吧？”说着还在他发顶上亲了一下。
　　哪知回应她的是两个比冰雪还要寒冷的字。
　　“松开。”
　　“......楼寒笙？”她触电一般松开了手，下了床，鞋都没顾上穿便光着脚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抬头看去。
　　是他。寒笙公子才不会摆出这种好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的表情。
　　寒笙和她说过他们是共享记忆的，她倒也不用费口舌去解释那么多，便直接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不欢迎我？”
　　“.....有点。”谁第一次约会被搅黄了还会很开心地接受啊。
　　“.....”顾湘灵的直接让他有点无话可说，“好心告诉你，我再不出现，你的男朋友现在就躺在医院里了。”
　　“说的一副舍己为人的样子，到时候你还不是要和他一起躺在医院里。”
　　“.....”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和刚刚那个羞涩可爱的姑娘真的是同一个吗，“反正不管为了你也好我也好他也好，现在他暂时出现不了了。”
　　啊，约会彻底没戏了。
　　她有些沮丧地把挎包扔在床上，整个人也很颓废地瘫了上去。
　　楼寒笙看她又是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喂。”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腰，没想到这个行为让他直接炸毛了。
　　“....你是女流氓吗！！”他边红着脸低吼边系上有些散乱的衬衫扣子，手指刚碰上纽扣便想起....刚刚好像就是面前这个女人解开了它们。
　　“这也是我男朋友的身体呀，戳自己的男朋友能叫耍流氓嘛。”她看着楼寒笙面红耳赤，觉得他这副羞窘的模样实在有趣，不由调侃道，“而且这有什么呀，我们刚刚可是在这张床上...”
　　“够了！”他怕她嘴里说出什么更污的话，忙出言打断道，“说吧，你刚刚喊我有什么事。”
　　“寒笙公子他.....身体情况很不好吗？”她问起这个话题时沉默了下来，脸上也没了刚刚调戏他时的轻松。
　　“....本来还能普通地活着，谁让他作死跑到这种地方，还要和你去逛夜市......呵，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空气又脏又差，估计你们走到一半他就该倒地不起了吧。”
　　“那你就没事了？”面前的姑娘红了眼眶，但还是倔强地回嘴，“还有，他才不是作死....他这是有梦想的，是很美好的人生......”
　　“嗯，有梦想的作死。”她的眼泪让楼寒笙更烦躁了，他四下环视了一周，拿起床头的餐巾纸盒丢进她怀里，“由于种种原因....我的身体要比他好上一些，体质基本是城市人的平均水平。至于原因.....他都没告诉你，我也就不多说了。”
　　“那他会因为这个.....”她颤着声，甚至有些不敢问出这句话。
　　“你当这是什么苦情剧吗？”他见她煌煌惑惑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出声别别扭扭地安慰道，“放心，他会醒的，只是因为这段时间太作死所以昏迷了。”
　　“....都说了那不是作死！”那就好，放下了一半的心。
　　“懒得和你争论这个。”楼寒笙意兴阑珊地说着，瞥见面前女孩一身可爱俏皮的连衣裙和盘起的头发，明显就是精致打扮过的模样，心底又有些烦躁了起来，“....走吧。”
　　“哦。”她下床穿好鞋就往门外走，哪知楼寒笙也跟了出来，还带上了房门。
　　“.....你干嘛？”刚刚还叫她走，现在又跟出来。
　　哪知对方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去夜市吗？”
　　顾湘灵这才反应过来，他那句“走吧”不是赶她回房间，而是要陪她去逛夜市的意思。
　　“....你吃错药了吗？”寒笙公子说过这个人格阴沉自闭，怎么可能想去那种热闹的人堆里？
　　“你再把这句话说一遍。”
　　“....我们快走吧！”她忙拉住他的胳膊往酒店外走。
　　古城的夜市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本质就是交换商品、各路买卖。但商品的种类和夜市的街景却和顾湘灵待的江南有很大不同，故而也令她兴致高涨。
　　譬如这家卖首饰的，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对情侣手镯。不同于她常见到的银镯玉镯，这对手镯完全是...骨头雕琢的，也不知道是哪种动物。
　　老板娘热情地和她介绍着手镯的含义：“这骨镯可是爱入骨髓的象征，小姑娘你可以买一对去给你和你男朋友......哟，男朋友这么好看啊，那更要用这个镯子好好套牢了.....”
　　边陲小城，经济都不发达更别说娱乐了，也只有在旅游季的时候显得繁华一些，现在这种淡季待在这里的全是当地居民，连“明星”的概念都不怎么有，再加上夜色昏暗，自然认不出着装平凡的他们，只觉得是两个大美人。
　　她和楼寒笙也是考虑到这个才敢出来逛也不想错过。等回了华城，别说逛街约会，就算去买个奶茶都有可能被认出来然后围得水泄不通的。
　　那两个骨镯雕刻的图案透着一股异域的美，顾湘灵有些心动了，张口便说：“寒笙，你要不要试试这个......”话说完她才想起，旁边的人已经不是她的男朋友了。
　　每次都要重新适应一遍身边的人，她也是有点心累啊。
　　令她意外，楼寒笙接过那个大一点的镯子套在了手上。
　　“啊大小刚好呢。哎呀姑娘你套着也差不多.....你们两个戴着这个都蛮好看的嘛，真的不考虑买一下吗？”
　　楼寒笙看着两人手腕上图案对称而相同的镯子，一直烦躁额不安的心情终于莫名地愉悦了些许：“嗯，就要这对了。多少钱？”
　　直到付完钱被他牵着走向下一个摊位，顾湘灵才回过神，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不是真的吃错药了？”
　　“.....顾小姐，你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揍。”他有些咬牙切齿地回应道，“我今天忽然就想大发善心地实现一下你约会的愿望，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想不出你这么做的理由.....”大发善心什么的.....完全不可能。
　　“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的话。”他话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她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就当是补偿好了，我这个让你又爱又恨的人对你的补偿。”
　　“......”这都是什么臭不要脸又自恋的理由？
　　“你还说我傲娇？”楼寒笙有些不满地轻啧了一声，耳朵却悄悄红了，“我哪里傲娇了？”
　　“......”严格来说，你刚刚的行为就是傲娇。
　　“混蛋。”最终她低下头，很小声骂了一句。
　　一个让人有点心动的混蛋。
　　她倒不会因为这种心动而产生背叛感——寒笙公子说了，他们就是一个人，并且共享着记忆，本质上是一样的，只不过表现方式有些极端。
　　一个是极端的温柔，另一个是.....极其的别扭。
　　她看着面前牵着她的手替她挡开人潮的高大背影，忽然有些坏心眼地，又伸手轻掐了一下他的腰。
　　“.....顾湘灵！”
　　两人追逐嬉闹着，一路走上了古城不远的一处小山坡。山坡虽然不高，却能从这里将整个夜市甚至大半个古城尽收眼底，橘黄的灯火以夜市为中心四散开来，错落有致地分布着，
　　一种独属人间的规整的美呈现在眼前，竟也分外壮观。
　　顾湘灵不由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拍完后她看向一旁的楼寒笙，却见他垂眼看着万家灯火，整个人快要被吞没在夜色中，只剩那一双眼，映着点点的灯光，昏暗不清地闪烁着。
　　她忽然就想起第一次在沙发上看见他的那一天，他也像这样，灯也不开，黑漆漆地窝在沙发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那样孤寂而寥落，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
　　一个谁也无法触碰的世界。
　　“....楼寒笙？”她开口唤他的名字，不知怎的有些忐忑。
　　“顾湘灵。”他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自说自话——他没有把任何的目光分到她身上，“你还喜欢我吗？”
　　没等她回答，他便又自说自话道。
　　“.....你还是，不要喜欢我比较好。”
　　

　　☆、（二十二） 了悟

　　
　　《蝎心》的摄制已经进入后半程，剧组在大漠也停留了两月有余。一月深冬，正是严寒时节，薄雪覆盖了沙漠，将整片荒原衬得更幽静了，只余星星点点的脚印昭示着人们的痕迹。
　　寒冷的天气拖慢了摄制的进度。除了器材、天气变化、取景等问题，演员们也面临着挑战：在雪地里穿着并不保暖的服装，即使冻得快要瑟瑟发抖也要装作从容的模样，有时还因为冻得太久面部肌肉僵硬不能自如活动而增加了卡的次数。
　　顾湘灵之前在《盛世南安》时倒是也有过雪天拍摄的情况，此刻她用着那时李冰仙教给她的办法——鼓着腮帮子像只青蛙一样活动自己的面部肌肉，时不时还用手帮着一起揉两下。
　　她揉完自己又去揉楼寒笙，把他那张隽秀的脸揉出各种奇奇怪怪的表情，一边揉一边笑，然后成功得到了一记眼刀。
　　揉完脸又活动了一下身体，让整个身子暖起来以后，她见拍摄还没开始，便拿出手机看了眼微博。
　　《盛世南安》已经开始在各大电视台放送了。由于制作精良和剧组的人脉底蕴，黄金档是必然的，也造成了全网的热播和轰动，微博上关于这部剧的话题数不胜数。
　　简单来说，作为这部剧的女主，顾湘灵跟着红了的整部剧，一起红了。
　　激增的粉丝数和话题度让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即使李冰仙、楼寒笙和吴建峰都已告诉过她作为一个明星该去怎样使用微博，有时她还是会不太适应一个私人账号变成了类似公众号作用的感觉。
　　譬如她看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顺手点了个赞，结果那条微博的浏览量直接爆棚了，还有不少人通过微博的内容分析她的心里啊情况啊什么的，杂七杂八的一大堆，看得她都有点毛骨悚然。
　　不过更多的人关心的是她和楼寒笙的关系——越来越多剧粉因为她和楼寒笙在剧里的良好表现变成了两人的cp粉，有许多热情的粉丝为他们剪了甜蜜瞬间的花絮，也有的从他们屈指可数的出席场合中寻找蛛丝马迹，试图找到cp成真的证据。
　　无奈连狗仔也没有挖出什么劲爆的消息——住一个小区？那个小区不少明星都在呢。一起去公司？同一个经纪人旗下的怎么就不能一起去了。互动良好？一起合作的前后辈互动能不良好吗。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踩棉花一样，让人觉得好像有什么，但似乎又没什么。这更激起了观众的好奇心，对两人的关注度也更上一层。
　　公司看势态还算良好便也没有采取公关行动直接澄清，再加上两人之前就把谈恋爱的事告诉了吴建峰，怎么可能做那种拿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其中最为粉丝们津津乐道的，就是那场吻戏的采访，两人落荒而逃的反应简直不能更令人遐想了。
　　“这是害羞了吗！！两个人都好萌啊！！我要站真人！！！”
　　“好想知道他们后来去哪了....”
　　“问去哪的可以再蠢一点吗，这很明显就是避开镜头继续‘排练’了啊【偷笑】”
　　“我觉得明明只是正常的排练啊....拒绝真人.jpg（寒笙公子的宁陌是初心啊，我一点都不想失恋啊QAQ）”
　　“不得不说这一对颜值确实搭，有点期待他们孩子能漂亮成什么样。”
　　“期待孩子的想的有点远.....”
　　除了话题度外，她的事业进程也迎来了一个小高峰——金兰奖的最佳新人奖和最佳女主角奖的提名，邀请她届时去参加。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除了她.....异常艰辛的恋爱。
　　上次去夜市时，在楼寒笙说出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以后，顾湘灵简直要被气乐了，气得她两三天没有理他，最近才好转起来，但两人都很默契地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像以往一般不远不近地相处着。
　　“喂顾湘灵，”这天秦旭神神秘秘地找到她问起来，“你和寒笙公子这是.....闹矛盾了？”
　　他们的变化怎么可能瞒过剧组熟悉的人的眼，前一天还甜甜蜜蜜撒狗粮，第二天就冷漠得老死不相往来似的，除了闹矛盾还有什么解释。
　　但大着胆子直接问当事人的，秦旭倒是头一个。
　　“.....是啊。”是闹矛盾就好了，还能和好。
　　“小情侣嘛，床头吵架床尾和。”秦旭拍着她的肩膀宽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不过我倒是奇怪，你们俩都不是脾气不好的人啊，怎么就闹起来了呢？”
　　呵呵。谁见到他脾气能好啊。
　　但是这种事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于是她眼珠一转，转而撇下了嘴：“没什么，只不过你也知道....他身体不好还要硬扛着拍摄....我很担心他....然后就.....”她含糊不清地解释着。
　　脑洞不小的秦旭瞬间就脑补出了一场“担心恋人反被误会”的苦情剧，同情地又拍了拍她的肩：“我替你去和寒笙公子说说。”
　　你去说还得了。
　　她连忙拉住他：“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和他解释就行。”
　　“也好，毕竟这是你俩的事嘛。”秦旭笑着挠了挠头，“不过我看寒笙公子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嗯？有吗？”
　　“你没感觉出来吗？除了....性格有点点变化外....我总觉得他....更真实了？”
　　“噗，你这是什么形容啊，他以前是假人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他以前虽然温温和和，但总给我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知道他和你谈恋爱的时候我还吃了一惊呢.....哎，”秦旭嘀咕着，忽然指向她背后偏僻的一个转角，“我看到寒笙公子了，要不你现在就去说说吧？”
　　“嗯.....好。”她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向他指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楼寒笙面前，嘲讽便迎面而来：“两个人很亲密嘛。”光天化日下拉拉扯扯的....还对人家笑。
　　“是又怎么样？毕竟我和秦旭大哥关、系、好、嘛。”果然他这语气就是让她软不下来。
　　“你....这样不好。”
　　“啊，你凭什么管我的事，你是我男朋友吗？”
　　“.....我不是。”他先是低声回应了一句，转而又扬起声来，“但是你那个男朋友要是知道你这样，怕是气得要吐血三升呢。”
　　“那也是我的事。”她越说越来气，“倒是你，一边说着不要让我喜欢你，一边又让我别去接近别人，你这是在干嘛，养备胎吗？”
　　“.....”他这个状况养什么备胎哦，有她一个....就够麻烦的了。
　　“我那句话的意思是，”他有些艰难地吐露着自己的真心，“让你，考虑好再接近我。”
　　“考虑什么？”
　　他有些不敢看她，又把脸别向了一边：“考虑好，我是一个.....”
　　“傲娇受？”这个她早八百年前就考虑好了。
　　“....顾湘灵！”他气愤地转过头，却见女孩眉目含笑地看着自己，杏眼弯弯，琼鼻小巧，粉唇微抿，说不出的可爱又狡黠。
　　看着她眼里隐隐含着的期待，他忽然有些难以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了。
　　“我不过是一个，满身缺点的....普通人。”
　　顾湘灵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疑惑地轻声反问：“我们.....不都是普通人吗？”她也不是什么超人啊，也有很多缺点的。
　　“不是的，”他有些急切地反驳，但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烦躁地撂下一句，“....你过些天就明白了。”说完他就转身走了，留下站在原地一脸莫名地顾湘灵。
　　接下来几天，顾湘灵却逐渐明白了他那句话的含义。
　　他会有演技卡壳的时候，会拿着剧本没日没夜地钻研熬出一对熊猫眼，被导演批评的时候心情会不好，大半天都闷闷不乐。
　　他有被人惹到的时候，别人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像是戳到了什么，让他臭着脸饭都吃不下几口。
　　他也有紧张的时候，这时导演或者和他关系稍好的老演员拍拍他的肩鼓励，他会明显地放松一些，然后表现得更好。
　　顾湘灵想起了那天秦旭说的他“更真实”的意思了。
　　因为寒笙公子从来不会这样。他在演技卡壳的时候总是能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他从没有被人惹火的时候，哪怕再难听的话也能一笑了之；他不会紧张，有的只是自信和从容。
　　哪怕和她谈恋爱的时候也是，他没有过彷徨和犹豫，想接近便接近了，觉得喜欢就说出口了，一点挣扎也没有，就算有一些情绪也是小小的、淡淡的，转瞬即逝。
　　她扪心自问，这样的人，正常吗？似乎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看什么都是云淡风轻的，不会过分地悲伤难过，当然也没有极大的....快乐。
　　现在的楼寒笙其实也不算是个普通人，他总是暴躁又忽然消沉，对许多人都抱有着奇怪的敌意，像一头嗷嗷乱叫的狼狗；但他比寒笙公子确实更加真实，会沮丧会微笑，会紧张会烦躁，顾湘灵面对他时也更加地从容。
　　她忽然鼻尖一酸，喉咙也哽咽了，一股酸涩的情绪逐渐漫上了心头：这两个人格，不论哪一个，都那样令人心疼。
　　一个光芒万丈举世无双，却失去了悲伤的能力，明明有着一副只会拖累自己的身体也从不抱怨，完美得像一张假面。
　　另一个明明也是出色而优秀的，却在那个完美的自己面前自卑了起来，不敢正视自己，只一味否定藏匿着，也不让任何人去接近他。
　　她终于懂得《蝎心》里那个太阳一样正直、刚毅、善良的大将军为什么会喜欢上明明自私自利、无比邪恶又阴暗的桂魄了，他们就是一体两面，是光和暗，不可分割。
　　而她既然选择了那个光明的寒笙公子，也应该去拥抱那个自卑而孤寂的楼寒笙。
　　

　　☆、（二十三） 解开心结

　　
　　楼寒笙觉得顾湘灵最近很反常。
　　虽然和他互怼的日常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她变得....很粘人。有空闲的时候就会安安静静在一旁等他拍摄完，有事要去别的地方会给他发信息，他如果生病了会寸步不离地陪着照顾，剧组难得放假的时候也要和他待在一起，去荒漠看那些新奇的风景；她还让他帮她拍照，拍着拍着两人就合起了影。
　　他看到她把那张合照传进了自己的空间相册里，然后抿着唇微微笑了，脸颊边凹进去一个小酒窝。
　　简直就像个....热恋中的女人一样。
　　他开始清理自己有些发昏的思绪：难道他们开始谈恋爱了？他不记得自己或者她做过表白的事啊？还是她已经放飞自我，觉得只要是他不管哪个人格都无所谓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猜测....全都是对的。
　　楼寒笙是个别扭的人，所以等到拍摄结束，他也没能问出口，只是在网上随意查了查差不多的问题，而回答也让他有些震惊。
　　“这是典型的暧昧啊，奉劝题主不要陷得太深，可能人家只是在养备胎而已。”
　　“暧昧让人受尽委屈....来自一个过来人的告诫，低段位选手千万不要挑战暧昧，特别是题主这种母胎单身的。”
　　暧昧是一个汉语词汇，拼音为aimei，指的是男女之间态度含糊、不明朗的关系。是一种很特别的男女朋友关系，存在于友情之间，又超然于友情之上。
　　他看着百度百科的词条，感觉自己疑惑的心瞬间得到了解答。
　　原来他被....暧昧了吗？
　　那这样又该怎么办呢？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友可以问询。
　　于是他又把目光挪向了刚刚那个提问网站。
　　“题主听我一句劝，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趁早放手吧。”    
　　“对方估计就是想玩玩你，不要陷得太深了。”
　　“要么表白要么放手吧，这样真的没意思。过来人的建议。”
　　....怎么都不太好的感觉。
　　他锲而不舍地翻找着，终于在无数条劝题主放弃的消极评论中找到了一条不同的。
　　“可能人家只是不确定你的意思，所以不敢正面说出来才用行动暗示的，题主你要勇敢一点啊！”
　　嗯，说得有道理，他要勇敢一点。
　　“你在看什么呢？”
　　他们现在在返程的大巴上，去往省会坐飞机。本来在他旁边安生闭眼休息的顾湘灵忽然睁开了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他的手机，他忙摁掉锁屏键把屏幕正面朝下盖在自己腿上。
　　“没什么，与你无关。”
　　“.....傲娇死你算了。”顾湘灵嘀咕着又靠在他肩上，“今晚就能回家啦...你晚饭有想吃的东西吗？我好想念华城的年糕和汤圆....还有海鲜。”
　　没等他回答，她又自说自话道：“不如我们晚饭就吃海鲜年糕汤吧？不行不行，你胃好像不太好，那晚上就不吃海鲜了....”
　　他应该没听错吧，她这是擅自决定好两人要一起吃晚饭了。
　　果然...很暧昧呢。
　　两人回华城后先去了趟福利院，和院长小叙一番顺便接回了寄养在那里的团团这才回到了家，一来一去早就过了饭点，已经八九点钟了。
　　“这么晚了就煮点面条吧？我去下小区的超市。”
　　顾湘灵撂下这句话又出门了，楼寒笙拉着行李抱着团团站在门口的玄关，愣了一会儿才把行李拉进房间整理，家里定时会有钟点工来清洁，倒是不用再做什么大扫除。
　　不多时顾湘灵便回来了，待他整理好房间出来，她已经系着围裙在厨房轻车熟路地炒着青菜，丝丝缕缕的香味顺着空气钻入他的鼻子，他忽然觉得本不怎么饿的自己有些饥肠辘辘。
　　“湘灵。”
　　“嗯？”她把面条丢进烧开的水里，转身看向他，过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对，“....你刚刚喊我什么？”
　　他别开脸：“顾湘灵。”
　　诶，没变回去。
　　“怎么了？晚饭一会就能吃啦。”
　　厨房旁的餐厅只开了盏小灯，橘黄的光温暖而暧昧，楼寒笙站在她的面前，半晌才把脸转回来，低下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他的嗓音有些喑哑，低低沉沉的，“在我的记忆里，好像很少有事能让他感到特别的愉悦，其中一件是演戏，另一件是....”
　　顾湘灵也有些紧张起来。她知道楼寒笙口中的“他”是另一个人格，寒笙公子。
　　“和你接吻。”
　　他要勇敢一点。
　　“我想知道，真的有他所说的那样开心吗？”
　　饶是已经和楼寒笙亲过不少回的顾湘灵也有些羞窘了，她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张了张嘴，半晌也未出声，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耳根慢慢红了，瑰丽的颜色一路从脖子爬上，染满了整个脸颊。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你要试试吗。”她半开玩笑地说着，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然后抬起头，一时间和他的距离很近、很近。
　　楼寒笙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不禁咽了口唾沫，然后鼓起勇气闭上眼，缓缓低下头......
　　“等等。”顾湘灵忽然推开他，“面该好了。”
　　“.....”
　　“先吃晚饭吧，不然一会儿要是烧糊了，我就白做了。”
　　“.....”
　　总之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俗话说，快乐是短暂的，痛苦是永恒的。顾湘灵刚在家里安逸地休息没几天，吴建峰就飞快地给她发来了新的日程表。
　　一如既往地满呢。
　　而其中一件重要的大事，是出席金兰奖的颁奖典礼。
　　楼寒笙也是要与她同去的，他获得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没有意外的话，也会是这个奖的得主。
　　顾湘灵的助理知道她不爱太现眼的个性，也知道她对时尚可以说是半窍都不通，于是直接替她定好了礼服放在公司，只等和造型团队一起替她打扮了。
　　不多时，在各种造型师的改造下，她成功从一个五天没出门刘海还有些发油的懒惰宅女变成了艳光四射的大明星，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还有些小小吃了一惊——毕竟这几个月她都在大漠吃土吃沙，光芒璀璨的红毯好像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了。
　　吃惊之余还有点小小的得意，原来自己可以这么美呀~
　　这种得意在看到楼寒笙眼里的惊艳后又被放大了好几倍。
　　她今天穿的是淡蓝色的纱裙，上面缀着丝丝缕缕的飘带，珠钻蝴蝶一路从肩膀攀到腰间，半透明的高跟鞋尖细优美，一切设计都让她整个人显得飘飘若仙。
　　虽然有点冷。
　　楼寒笙看她不自觉颤了一下的肩膀，皱着眉揽住了她半裸的肩。
　　“很体贴嘛。”顾湘灵笑着看向他，上了妆的眼更勾魂夺魄了，“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搬过来的哦。”
　　“.....”他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来的那天晚上两人算是正式确定了关系，然后楼寒笙便提出了...重新一起住的建议。
　　马上就被拒绝了。
　　“我可没忘记，当初是谁，毫不留情地，让我圆润地离开这个地方。”顾湘灵笑眯眯地回答他，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傲娇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大概就是这样了。
　　这届金兰奖的最佳新人奖得主揭晓是她的时候，顾湘灵并没有觉得很意外——吴建峰早就说过了，这次新人奖的竞争对手除了她都是青黄不接的，得奖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继而得到最佳女主角奖的时候她却吃了不小的一惊。
　　毕竟她的竞争对手除了当红的流量花旦、从业许久生活剧演员，还有一个名气口碑皆有的实力派女演员，她自觉现在还不能和人家相比。
　　“她输在了剧本上，她角色的可塑造性并不如你.....果然是你。”楼寒笙在她身旁低声解释着，听到她的名字后，脸上也有了笑容，“去吧湘灵。恭喜。”
　　她拿到这个奖是真真正正的意外之喜——第一部作品就得到了如此高的赞赏，导致整个人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颤。
　　但她看到了下面坐在观众席上的楼寒笙，笑吟吟地看向自己，即使隔了那么远，她也能感觉到他的鼓励和愉悦。
　　顾湘灵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个人....”
　　她忽然看见，本在观众席好好坐着的楼寒笙，忽然身体一歪，倒向了她的位置。
　　“寒笙！！”

　　☆、（二十四） 约定

　　
　　顾湘灵忽然什么也不在乎了，不在乎自己站在舞台上面对着全国人民直播，不在乎自己的讲稿有没有说完，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因意外昏迷被赶来的救护人员抬上担架的身影，丢下话筒就往台下跑去。
　　流程被迫中断了，幸而旁边经验丰富的主持人忙举起另一个话筒替她应急：“早就听说顾湘灵和楼寒笙是非常好的前后辈，所以才会这么匆忙吧....其实我也很担心寒笙公子的状况呢，希望一会能得到他平安无事的消息.....接下来.....”
　　因为是众目睽睽的颁奖典礼，这次意外也格外瞩目，救护车的周围有维持秩序的保镖还轻松些许，成功赶向了医院；中途跑出来的顾湘灵就没那么幸运了，被蜂拥而来的记者团团围住，一个接一个地发问，闪光灯不停地拍着，让她整个人都头晕目眩。
　　“请问顾小姐您和寒笙公子是什么关系？”“您是否清楚楼寒笙这次昏迷的原因？”“您因为他放弃了自己的颁奖演说，可以认为两人有恋情的传言属实吗？”“顾小姐....”
　　顾湘灵发觉自己怎么也走不出这个包围圈，眼睁睁看着救护车越来越远，嘴角一抽，眼泪便无声流了下来。周围竟奇异地安静了几秒，人们都停住了。
　　助理和保镖姗姗来迟，见此机会忙挤进人群带走了她，成功把她送上了保姆车。
　　吴建峰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见她这副默默垂泪的可怜模样叹了一口气，安慰道：“没事的....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他们没有救护车那样可以在城市里风驰电掣的待遇，再加上现在是晚高峰，赌了不少时间才顺利到达了医院。
　　医院此时也被记者团团围住了，大家都在争取第一时间抢到楼寒笙苏醒的新闻。顾湘灵的车左拐右拐，一行人左藏右挡，终于顺利找到了楼寒笙所在的病房。
　　楼寒笙此时还没有醒，闭着眼躺在病床上，床边依旧是他的姑姑——楼安茜。
　　她看到一下子涌入的那么一大帮人也有些愣，继而说道：“.....你们都出去守着吧...湘灵留下就好。”
　　于是一帮人又呼啦啦地出去了。
　　“他....”顾湘灵张着发干的嘴唇问道。
　　“没什么事。”还没等她放心，楼安茜便话锋一转，“...但也不能说完全没事，他的病情恶化了。”
　　她心里一紧：“他...有什么严重的病吗？”
　　“嗯，有一样从出生就一直潜在的病。”楼安茜叹了一口气，“全身器官不明原因的衰竭...放心，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从他出生前就做好了准备，从小也一直在做治疗和身体监测，虽然恢复不到正常人的水平，普通生活还是能做到的....除了他的肺，城市的空气一直都不太适合他...其实就算是乡村的空气也有些不合适，所以他的肺毛病一直很多。”
　　“你一定很想问为什么吧？”她看向越听越紧张的顾湘灵，“也是，一直瞒着你也不好，总有一天你要知道的.....”
　　“他的母亲、我的大嫂，是一个古代人，”楼安茜一字一句揭露着一个惊人的事实，“一个从唐朝穿越过来的、如假包换的古代人。”
　　“你也知道，古代和现代不管是空气环境还是细菌病毒种类什么的，差别都是很大的，大嫂作为一个古代人，她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在现代生活，所以早早...就去了。寒笙虽然比她好一些，但毕竟遗传了她的一部分，所以适应这个环境,还是有些困难。”
　　顾湘灵知道这种时候她肯定不是在开玩笑，但她这句话也太过玩笑了——穿越剧、穿越小说屡见不鲜，但她从不认为这是真的，更不认为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她下意识就想否认楼安茜说的话，脑子却蓦然回忆起了她还住在楼寒笙家里的那两个月。
　　她想起他有时在家中唱着不知名的古曲，嗓音里的怀念和伤感快要溢出来。
　　她想起他的说话时的温润清浅，有时甚至是咬文嚼字的，与一个现代人格格不入。
　　她想起那天看见的他母亲的相片，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女子的模样和通身气质，隔着相片都能感受到她的古典和秀美。
　　她想起外界对他“折柳君子”的评价，赞叹他的气质和相貌，赞叹他的言行品格，说世上再难找出第二个楼寒笙。
　　世上确实不会有比他气质更独特的人了——一个有着古人血脉、和真真正正的古人生活过的人。
　　她开始还奇怪她的第二个人格为什么不管性格还是体质都截然不同，现在也都有了解释——那是在他母亲去世以后出现的，只有记忆却没有真正的经历过，就像隔着一层纱，才造就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一切的怪异都因为这个几乎不可能的理由有了解释。
　　多么....出人意料的理由啊。难怪她怎么猜都猜不到。
　　顾湘灵在原地呆滞了很久很久，直到楼安茜惊讶出声。
　　“啊，寒笙，你醒了？”
　　她看向床上那个眉眼温润的男人，不知怎的，觉得有些陌生。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要叫医生过来吗？”
　　“还好，暂时不必了。”他在楼安茜的帮扶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让你费心了，姑姑。”
　　“跟我还客气什么....还有湘灵，她可是颁奖典礼都顾不上就赶过来了，你也不安慰一下人小姑娘。”
　　“湘灵的话，我过后会和她好好道歉的。”楼寒笙微微笑着看了过来。
　　顾湘灵知道，他又变回以前那个寒笙公子了。
　　“也是，你们趁着这些天好好相处吧。”楼安茜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爸已经找到了，不，建好了合适的疗养处，据说那里的空气环境水质都很适合你的疾病康复....他连机票都安排人订好了，就在五天后，到时候绑也要把你绑上飞机。”
　　话一出口，剩下的两人都愣住了。特别是顾湘灵，她刚被一个劲爆的消息轰炸完，没想到又紧接着另一个，炸的她直接蒙了，再也回不过神。
　　“父亲.....”
　　“你别看他平时对你不怎么管，但毕竟是唯一的儿子，总要上点心的....虽然办法强硬了些。”楼安茜叹道，“而且你的病确实不能再拖了，上次没去大漠还好....”
　　“我要在那里，休养多久？”
　　“嗯....起码三五年吧。”
　　“....不可以回来吗？”
　　“不可以。除非你一辈子都不想治好这病了，然后在三十多岁得个肺癌撒手人寰，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
　　隔天也不用楼寒笙再说些什么了，顾湘灵直接拎着行李箱咕噜噜拖进了他家。
　　“以后...我都住在这里了。”她咬着唇，眼眶还是红红的，“好吗？”她的眼睛还有些肿，嗓子也哑了，暴露着面前的女孩哭了一整晚的事情。
　　但说完这句话，她又立马自己摇了摇头：“不....我跟你去吧？寒笙？”
　　楼寒笙揽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先是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叹道：“不行。”
　　“....我就知道。”
　　他被迫休养了，她的事业却在上升期，一切都刚刚开始，他怎么会容许她现在就放弃自己的梦想，陪他去过那种苟延残喘的无趣日子呢？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别的要求。”顾湘灵的表情忽然灵动起来，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们去领证吧，寒笙。”
　　“不可。万一那里的疗养设备对我的病情并没有用.....”
　　“所以你才一定要平安地、健康地回来。”她却自顾自打断了他，“这样我就会在这里心甘情愿地在这里等你三五年，不然我马上拉着行李箱跟你走。”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她又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低声撒娇：“你总要给我一个小小的希望吧....寒笙？”
　　他有些好笑地重复：“小小的、希望？”
　　“嗯....不然给我一个孩子？”
　　“.....”这个比结婚更像玩笑。
　　“那婚礼呢？”他低声问着。
　　“等你回来补办呀。”
　　“....你真的，想好了？”
　　她有些气恼：“喂，我一个女孩子都鼓起勇气求婚了，你这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
　　他笑了，低头吻上了她。
　　“好。”

　　☆、（二十五） 遗留问题

　　
　　楼寒笙走了。
　　她也终于能腾出心，去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了....
　　颁奖典礼那天的新闻和视频依然挂在热搜上高居不下——没办法，这么大的新闻简直是有生之年啊，影帝在颁奖典礼突然晕倒，最佳女主角中断了自己的感言，这种播出事故可谓几十年难得一遇。
　　虽然公关团队早就发表了声明，表明楼寒笙因病暂时息影休养，她那天也是因为“见义勇为”“人命关天”“不得不”打断了自己的感言，微博上还是炸了。
　　吴建峰告诉她，必须召开一次紧急发布会了。
　　于是没过两天，她便坐在无数的摄像机和闪光灯前，笑中带泪、声情并茂地背诵着早就准备好的致歉稿：
　　“我非常抱歉那天在颁奖典礼的途中打断了整个流程，在此要向主办方、xxxx组委会、xx研讨会......道歉，因为事出突然，也是我个人的情绪管理失职......但是我想说，我并不后悔那天的决定，因为在我心里，生命比一切都重要......最后再次向各方道歉,也向支持我和理解我的人表示感谢.....”
　　没错，虽然有责备的声音、有想要挖新闻的狗仔，但还是不少人觉得她的行为是正确的，并且非常暖心——她可以因为他人出事而放下自己的荣誉和奖杯，第一时间赶去医院，简直就是善良和无私的化身。
　　最支持她的除了她自己的，还有楼寒笙的粉丝，甚至有些原本反对cp的人都被她的行为“感化”了，一起站定了真人cp，导致这支队伍不断壮大，颇有向“国民cp”发展的趋势。
　　总之，这次事故解决得还算圆满，甚至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关注度。
　　又没空两天，吴建峰就丢给她新的任务了。
　　是一个综艺访谈。
　　“....我们不是尽量不参加娱乐活动的吗？”
　　吴建峰瞟了她一眼：“你现在要热度有热度，要奖项有奖项，外界对你的好奇指数已经爆棚了，我已经从十八个访谈邀请中跳出了最合适最有口碑的一个，你就当是去满足一下他们的好奇心好了.....还是你希望看到越来越多的娱记去堵你家门顺便跟踪你？”
　　“...好有道理。”
　　于是依然没空休息的顾湘灵小姐顶着遮瑕都遮不住的眼袋坐在了访谈的椅子上。
　　“湘灵你看上去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呢....是因为太担心寒笙公子的情况吗？”
　　“....”虽然只有一半的原因是这个另一半原因是所有人都试图搜刮她的睡眠时间，但她还是顺着主持人的话说下去好了，“是啊，毕竟他昏迷那天...说实话，吓了我一大跳。”
　　“听说寒笙公子是得了肺病，现在正在国外接受治疗....湘灵你和他关系比较亲近，不介意和我们透露一下他的情况吧？毕竟我们也是很关心的呢。”
　　明面上是国外，实际上是....隔壁省某个不知名的山沟沟，wifi都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装的——开玩笑，没网怎么视频啊。
　　“嗯...他现在病情比较稳定，我也相信他总有一天会痊愈的，感谢大家的关心....”
　　“好，那么我们现在回到正题。《盛世南安》是你的第一部作品吧？刚出道就获得了金兰奖.....”
　　这次节目也毫无例外地登上了热搜，获得了爆棚的收视率，一时间她的粉丝涨得更欢了，突破了千万大关还一路向上停不下来。
　　“没想到女神的童年这么悲惨....果然逆境才能出人才吗....”
　　“出道就获得了金兰奖，看好你！”
　　“不愧是被寒笙公子看好的后辈！期待《蝎心》的上映！”
　　“希望你以后能带给我们更好的作品！”
　　与此同时，楼寒笙的最后一条微博也发表了，是关于因病息影的致歉。
　　下是一片哭声：
　　“哎...我的寒笙公子啊....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我真的再也不要求你高产了呜呜呜.....”
　　“看了顾湘灵的访谈才知道寒笙公子是因为演戏才病倒的.....我都有点不忍心去看《蝎心》了，听说那还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悲剧....我肯定会哭死在电影院的....”
　　“哭归哭，电影可一定要去看啊，没准那就是寒笙公子的最后一部作品....”
　　“楼上的翘李吗！不许这么咒寒笙公子！他一定会康复回来的！”
　　“果然寒笙公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出道以来从来没有黑点，每一部作品都是那么优秀，现在还因为工作病倒了.....感谢遇见你！我永远喜欢楼寒笙！”
　　“支持楼上！我永远喜欢楼寒笙！”
　　“我永远喜欢楼寒笙！寒笙公子最棒了！”
　　各大演员、导演、制作人也纷纷在微博表露了对楼寒笙的慰问和祝福。
　　顾湘灵看到那么多一致的评论，祝福、期盼比比皆是，眼眶也有些红了。终于，她转发了那条微博，一字一句地打下评论：
　　“我永远喜欢楼寒笙。”
　　然后把它置顶了。
　　她知道自己的微博又沸腾了，没过两分钟吴建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这是想公布了吗？你可要想清楚，因为现在楼寒笙的息影，公布你们的关系只会带来短暂的好处，然后你整个人都将和他捆绑在一起很久....我不觉得这是你们两个所希望的。”
　　“我没说要公布呀。”她哽咽着嗓子轻笑，“但就是想偶尔任性一下嘛。麻烦吴叔叔帮我公关一下啦，说成是后辈在对前辈致敬就好啦，以前不也都这么说的嘛。”
　　“....你这丫头。”吴建峰无奈一叹，而后又说，“对了，我替你接到了新剧本的试镜。等这件事过去，你也该重新踏上正轨了。”
　　“试镜在什么时候？”
　　“下月初。”
　　“....现在已经月中了。吴叔叔您是不打算让我睡觉了吗？”
　　“年轻人多熬点夜没关系的，我相信你的潜力。”他难得开起了玩笑，“主要好剧本不等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剧本的电子文档我已经在传给你了，一会接收一下。书面等周一来公司的时候拿回去吧。”
　　“好。”
　　“有问题的话随时联系我。”
　　“比如帮我把试镜的时间往后拖一拖？”
　　“你有闲心在这里逗我玩还不如抓紧时间把剧本看了。”
　　“.....QAQ”

　　☆、（二十六） 夜话

　　
　　时间溜走得很快，一晃便又过去了三年有余。
　　顾湘灵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了，她现在有五部作品傍身——毫无疑问，每一部都是制作精良、情节缜密，其中三部都获得了国内电影的各类奖项，其中一部更是获得了颇有影响力的金树奖，大众对她的评价也从“备受瞩目的新人”变成了“最年轻的影后”。
　　但象征着电影界最高荣誉的三大国外奖项，她却一点都没有触碰到。她作为配角参演的一部电影倒是进了提名，但也与奖项擦肩而过。
　　她很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现在的阅历、资历都没有触碰到那座神坛的资格，吴建峰也对她的表现颇为满意了，但顾湘灵依旧在拼命地、用比刚踏入娱乐圈多上千百倍的努力去提升自己的演技、气质，磨砺自己的一切，渴望能创造一个奇迹。
　　因为上次创造奇迹的，是楼寒笙。
　　他出道的第一部影片，就获得了其中一座奖杯——虽然他在其中饰演的是男二号，且和导演制作剧情等息息相关，但在国内同一层面的青年演员中，他一出场就站在了几乎不可逾越的高峰。
　　顾湘灵也在等待一个机会。所以她并不着急，也没有多接电影，除了锻炼必要的镜头感和流程外，剩下的时间不是去参演话剧就是辗转不同的地方体验生活，或是阅读更多的名著书刊，磨砺自己的灵魂。
　　终于有一天，她等到了....一个剧本。
　　《秦淮夜话》。
　　这是个比《蝎心》更缜密也更富含情感的故事，由一部很老的经典小说改编，民国的背景，文化和战争的冲击交融，人性的讴歌和矛盾，朦胧却现实的叙述手法，光是剧本就能让她体会到沉重的历史感和深藏其中的感情。
　　一部，举世无双的好剧本。
　　导演是一位女性，在文艺片、纪录片、历史片都颇有建树，不年轻却也不年迈，保留着活力和激情，也有了社会的沉淀。
　　顾湘灵看到被邀请去试镜人员的名单，果然无一不是国内极有影响力的女演员，最年轻的也不过就两人。
　　她和李冰仙。
　　她看着那个人名，不由抿唇笑了。
　　好像很久没见了呢。
　　......
　　试镜的结果让她有些意想不到：她和李冰仙都入选了。
　　但明明....她们试的是同一个角色啊。
　　却没想到这是导演的意思，她们有两个月的时间去琢磨剧本，再一次提炼自己，开拍前会进行一次特殊的试镜，定下谁饰演《秦淮夜话》中的花魁夜莺，谁饰演误入歧途的少女小娟。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她和李冰仙都放弃了戏份比较多的小娟，竞争那个出场镜头少了快三分之一的花魁。
　　当然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夜莺的身世、人物性格、人生经历甚至感情史，无疑比像引导人一般的小娟更能凸显出整部电影的内核，也更能抓住人们的心。
　　顾湘灵一边思忖着该怎样去表现夜莺这个人物，一边通着视频开外挂——他这个只此一家的古人后代，虽然离民国差得有那么....一些些的远，但能利用还是要好好利用的。
　　楼寒笙见她专心致志看剧本，有空才看自己两眼，一说话全是演戏工作的认真模样，不由有些伤感地哀叹道：“湘灵...我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呢。”
　　“哪有呀，我最爱你啦么么哒~”她很随意地给了镜头一个飞吻，“对了你说夜莺在这段剧情里.....”
　　“.....”多么敷衍的一个吻。
　　但他还是轻咳一声，和她讨论起剧本来。
　　这三年里她有短暂地抽空去看过楼寒笙，幸运的是，那里的环境和医疗设备对他都有效，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好转。但随着她越来越出名，整个人也越来越忙碌，别说上次见面是在半年前了，连视频的时间都是她挤出来的，过不了多久就得中断了。
　　视频挂断的时候她看着漆黑的屏幕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感觉你又瘦啦....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
　　她喃喃自语。
　　“我...很想你啊....”
　　她低声说着，然后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毫无顾忌地哭了起来。
　　她一点都不想敷衍他，但她知道如果自己在他面前哭了他又没法在她身边安慰，不管对自己还是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异地恋什么的，最烦人了。
　　但她也只哭了一小会儿——明天还有最近上映的电影的访谈，她得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不然又要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新闻了。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她把整个剧本吃透。以防万一，她虽然主要在钻研着也夜莺的角色，但小娟的也没有落下——毕竟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落选。
　　正是因为和李冰仙亲近，她才知道那个姑娘入戏的能力有多强大。
　　正式试镜的这一天，导演出了三道考核题。
　　第一个，是要她们在沙地上走路。她倒是有了解，据说古代青楼女子都是用这种办法练出“莲步轻移”的效果，力求不留痕迹，身姿优美。
　　第二是唱曲的本事。花魁夜莺的名声便来自于她的好嗓子。
　　第三却是....展现她们认为最能代表夜莺这个人物的表情给导演。
　　李冰仙思考了一会儿，挑着眉，给了镜头一个勾魂夺魄的笑。
　　顾湘灵也笑了，但不过三秒，两颗清澈的泪珠便滚落了下来。
　　谁胜谁负，刹那间有了定局。
　　导演刘纯讯一直拧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了：“李冰仙，饰演角色小娟；顾湘灵——饰演夜莺。”
　　李冰仙有些恨恨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叹道：“输给你....倒也没那么不甘心。”
　　顾湘灵也不和她说什么“小娟也很好”之类的废话，只任她捏着，含糊不清地开口：“所以，我们一起...努力吧？小娟妹妹？”
　　其实小娟这个角色倒真没那么差。毕竟剧组也没有蠢到把大量的戏份压在一个没什么内核的角色上，只是它和夜莺比起来没有那么的动人心弦而已。
　　“感觉这个剧组有不少故人呢。”李冰仙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地方，“喏，你还记得不，《盛世南安》的时候演那个....暗恋我的赵朗月的，何相逢。”
　　她指过去的同时那个人影也向她们走来打招呼了：“你们好啊。”
　　顾湘灵看着男子修长的身形和有些陌生的面容。
　　她虽然已经记不太清在剧组的情形了，也没有和他怎么联系过，但对这个人倒是有些映象。
　　继《盛世南安》之后，因为另一部古装剧大火夺得了金兰的最佳新人奖，去年刚因为一部古装玄幻剧获得了百叶奖，在国内也是小有名气了，最近正向电影圈发展。
　　听说他有“古装王子”的美称，还因此被网友们自发评为“寒笙公子息影后最有他气质的男演员”....
　　她不着痕迹地多看了他几眼。
　　嗯，还是她的寒笙好。她的寒笙天下第一好=v=
　　李冰仙笑着和他寒暄：“多多指教啊。”
　　“哪里，是我才要请两位前辈多多指教啊。”他开玩笑半拱了拱手表示谦虚的意思，“我到现在可是一部拿得出手的电影作品都没有呢。”
　　不说顾湘灵，李冰仙在她拿到金树影后的前一年就得到了这个奖杯。
　　“所以进组的时候我还要厚着脸皮希望你们多多指点呢。”
　　“你的角色是...那个富二代杨烁吧？”李冰仙回忆了片刻，然后伸手戳了下顾湘灵，“你的老相好。”
　　夜莺自然也有可歌可泣的爱情。有一个富二代对她情深不悔，一直想替她赎身，但最后...只能赎走夜莺的尸体了。
　　“瞎说什么呢。”顾湘灵也笑着拍开她，然后把手伸向了何相逢，“我的搭档，请多多指教啦。”
　　几部电影的经历和名望让她的气质都有了变化，不复当初羞涩拘谨的模样，变得自信而从容，面容也褪去了初入影视的稚嫩，愈加容光焕发起来；再加上她在大荧幕上总有着细微而动人的表情，每每粉丝在各大网站自制的“舔颜群像”视频中也总会有她的身影，和一群上一辈的夺目女星放在一起也丝毫不显得逊色。
　　饶是在这个圈里见多了美人的何相逢也有些被惊艳了，过后又觉得自己很失态，忙边伸手边用笑容掩饰过去：“嗯，多多指教了。”

　　☆、（二十七）怦然心动

　　
　　“阿烁....你这个表情不太对，太僵硬了。”
　　“你不能一下子走过来，喏，我拿石子给你定个点，你先走到这里会比较好....”
　　“这句台词不该这么念，这样断句听着有些....急促。”
　　进组后的顾湘灵遇到了让她最头疼的难关——她自己要学着入戏也就算了，还要带着这个几乎没啥电影经验的人，了解流程，一起入戏！
　　这就不是光靠她的努力和着急能解决的事了——何相逢要是不入戏的话就和她演不好对手戏，和她演不好对手戏就会影响她的发挥，影响了她的发挥就会破坏整个角色甚至电影.....
　　不行不行，越想越严重了。
　　再加上之前和她演戏的无一不是电影界的大腕戏骨——她总是作为后辈的那一个，于是现在看何相逢的表现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够格，第一次体会到了身为一个前辈的无奈和辛酸，也理解为什么之前和她对戏的男主演们有时会莫名地叹气了。
　　师父不好当啊。
　　她一面揣着把电影演好的想法，一面燃烧着作为前辈和传承电影精神的熊熊之魂，简直是拿着十二分的心思在教导何相逢，循循善诱，亲切和蔼，严谨认真，仿佛一个老前辈。
　　完全忘记了何相逢只比她小三个月。
　　她不由想起了寒笙公子。他当初教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那么头痛呢......唔，他是怎么教自己的来着？
　　于是几天后，一本写满批注的剧本被送到了何相逢手里。
　　他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太感谢你了顾姐，不，顾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顾湘灵哪能让他真拜下去：“别别别，你只要把这种精神传承下去就好了，以后将来如果别人有需要，你也可以这么做.....”
　　莫名有种在传授武功绝学的感觉。
　　“嗯嗯我记住了！”何相逢不住地点头，“真的太感谢你了....我进组前还以为会被导演骂得很惨呢，毕竟完全不熟悉电影的制作。没想到这些天剧组都觉得我进步很大....都是因为你这么好地教我...”
　　“那也有你自身的努力和天赋啊。”顾师父适时地夸了夸徒弟表示鼓励，“对了，导演怎么会想到邀请你这个完全没接触过电影的新人呢？”
　　“我也纳闷呢...听说导演开始也没想让我过试镜，但她好像是看到我最后沮丧的表情说了句‘非常像失去夜莺后可怜无助的杨烁’，就把我定下来了。”
　　“....”你当时是有多弱小可怜又无助才让导演动了那颗快要半百的同情心啊。
　　导演定人一时爽，丢给湘灵火葬场_(:з」∠)_
　　但顾湘灵在锲而不舍“□□”和“鞭策”何相逢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更加精细地钻研自己的戏份，更不会忘记明天有一场至关重要的戏等着自己。
　　夜莺之死。
　　直到换好了戏服各组准备就绪她也躺在了道具床上，顾湘灵都在又在心里回忆了一遍剧本和原文小说对这一幕的描述，然后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把自己的心缓缓放入了角色中.....
　　“Action！”
　　何相逢饰演的杨烁缓缓走到床边，只见床上的女子惨白着一张脸，神色凄楚而茫然地看向窗外，听闻脚步声才回过头来。
　　她扯着唇，露出一抹微笑。
　　“阿烁.....”
　　该怎么形容这个声音呢，被抛弃的猫儿一样，轻轻挠着人的心。
　　而声音的主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杏眼盛满了水雾，在昏黄的灯光下很是璀璨，痴痴地凝望着他，眼里的眷恋和不舍快要溢出来。
　　“我这一生...”
　　一段属于她的，很长、很长的人生独白。他看到她眼波流转、羽睫轻颤，嘴唇开开合合，最终伸出手向他递过来，柔嫩、洁白的掌心沁出了汗水。
　　他的时间好像停滞了。这一刻他仿佛真的看见了夜莺，那个一生曲折却肆意的女子，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姑娘，就这么苍白而羸弱地躺在他的面前，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踟躇了良久才敢上前，在她的身前跪了下来，握住她的手，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给了她一个轻吻。
　　这个吻是剧本之外的，但没有人觉得他这么加戏有什么不合适，他们甚至觉得这一幕本该如此。
　　“.....卡！”导演似乎也被感染了，剧目结束了足足五分钟才回过神来。
　　何相逢也被这道声音拉回了现实，他看着顾湘灵还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副完全没有出戏的样子，心里弥漫起一股...由衷的敬佩。
　　虽然她的表现一直让他觉得难以逾越，但这一场却让他酣畅淋漓地感受到了——影后的实力，哪怕他这次在上场前状态并不好，她也能迅速把他拉入戏中，什么杂念都没有了，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用跟着她的步调，就能默契地完成这一场表演，并且远超他平时的发挥。
　　他居然被一个大不了自己多少的女人牵着鼻子走，而且牵得心甘情愿。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受，让他觉得眼前的人都变得特别了起来，感觉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发光。
　　“何相逢。”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唤他名字的时候温温软软的，让他不由也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腿麻了，快扶为师起来。”顾湘灵像个大爷一样朝他伸出手，女神形象瞬间碎了一地。
　　“....”
　　发光什么的，完全就是错觉！
　　顾湘灵被他扶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捶着腿一边喝着助理递过来的热水，顺便从她的外套里拿出手机看了起来。
　　这是她的最后一场戏，余下都是李冰仙的几幕戏，她只需要有时扮演一下尸体就可以了，故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看了下日期，发现是月末了，便久违地登上了微博。
　　微博的置顶依旧是那条“我永远喜欢楼寒笙”，一挂就是三年，连夺得影后宝座的感谢微博都没能取代它的地位。
　　毕竟当初可是下决心要挂到寒笙公子回来的呢。
　　她思忖了半晌，然后编辑了一条微博：“快杀青了，今天天气很好。【图片】”配图是剧组所在地的一张风景照。
　　顾湘灵现在的粉丝数和楼寒笙已经相去不远了，甚至有赶超的趋势——楼寒笙息影没动静了，他的粉丝又因为他昏迷时她的那些举动被“收买”了，再加上顾湘灵有时看到那些在楼寒笙最后一条微博下越改越高的楼也会于心不忍，偶尔回复一下他的近况，于是好多粉丝....迷上了这个又善良又有实力的小姐姐。
　　但她和楼寒笙的关系到现在都没有公布，一是因为她一直忙于事业，贸然公布反而会影响她电影的宣传；二是....没有必要了，楼寒笙息影养病，大众的好奇心和热度也降了下来，她更不是那种爱秀恩爱的人。本来是想着如果有了绯闻就顺便把这件事公布出来.....无奈她这三年合作的几乎都是一线影帝，作品和合作的女星数不胜数，剧组里相处也正常，除了一段时间的cp粉圈地自萌外，绯闻基本就是无稽之谈。
　　“天气感觉是很棒！！！但是女神你能不能放张自拍....上次你自拍还是半年前_(:з」∠)_”
　　“果然是寒笙公子带出来的徒弟，这仿佛忘记账号的年更速度和清心寡欲的内容真是深得他的真传啊。”
　　“卧槽为什么要提寒笙公子，我的心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期待女神的新电影！听说这次的剧本和制作都准备地非常精良，湘灵女神为了让剧组有更多资金去完善道具还自降了片酬，不愧是国内最有潜力的新晋影后....”
　　“哇，自降片酬的事是真的吗？没想到湘灵女神这么有魄力！！”
　　她当然也有黑粉，不过不多，在微博下说着毫无根据的难听话，被她和粉丝华丽丽地无视了。
　　因为她当初在自己的粉和黑粉撕起来的时候回过一句：“乖，不用气啦，这种事点举报就好。”直接让粉丝们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被净化了，此后她的粉丝基本一直维持着萌萌哒的状态，这件事还被吴建峰表扬了。
　　正在这时，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一条新短信发送了过来。
　　楼寒笙昏迷了，一整天都没有苏醒。

　　☆、（二十八） 获奖

　　
　　杀青宴的时候，何相逢注意到顾湘灵的情绪明显很低落。
　　和因为拍摄结束都松了一口气的其他人比起来，她一反常态地坐在自己位子上喝闷酒，什么话也不说，只有李冰仙和导演找她说话的时候缓下脸色笑着应答了几句，然后又坐下，一杯接着一杯.....第十杯。
　　他忍不住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酡红的面颊和迷离的眼神，出声问道：“....你没事吧？”
　　“嗯？”顾湘灵像是被蚊子吵到了一样，抬起手挥了挥，直接一巴掌盖到了他脸上。
　　“.....”这是喝嗨了吗。
　　他觉得自己的关心多余了，正想转身就走，下一刻却被拉住了。
　　准确地说是扯住了。
　　顾湘灵的脑子也是混混沌沌的，她那天收到那条消息后本来想直接结束剧组的拍摄买机票去看楼寒笙，却被发短信的楼安茜劝住了。她说他这次昏迷是一个契机，有一部分的心理因素在里面，没准治好身体的同时能解决一下他潜藏着的人格分裂问题。
　　虽然顾湘灵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哪个人格都是自己所喜爱的楼寒笙，但这样不治对的确是对他的心理有影响的，也会让社交有些障碍。
　　所以这种什么也干不了只能等结果的无力感...真的让她很烦躁。
　　杀青宴多喝了几杯酒，她也变得神志不清了，正起身想去吵闹的包厢外清醒清醒，没想到刚走两步就天旋地转，下意识扯住了身边的人。
　　“啊...抱歉。”她说着松开，又向前摸索着，歪歪扭扭地像一条蜈蚣。
　　何相逢有些无语地看着她的s形龟爬，上前一步扶住了她：“....你是要去洗手间吗？我扶你过去吧。”
　　顾湘灵用迟钝的脑子和延长了起码十倍的反射弧思考了很久，才吞吞吐吐慢慢回答：“不，去露台。”
　　“....”他们都已经走到洗手间门口了，“你是真的喝醉了吧？”
　　“哪有。”顾湘灵一边驳斥着他，一边却呜呜哭了起来。
　　何相逢懒得和醉鬼争论了，直接带着她向酒店的露台走去。夜晚的风带着冰冷的气息，他扶着她走到栏杆边，然后颇有绅士风度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了她肩上。
　　顾湘灵看着苍茫的夜色，哀戚油然而生。她哭得更难受了，都有些站不住，撑着栏杆缓缓蹲了下去。
　　何相逢有些受不了她这样，也陪着她缓缓蹲了下去，轻声安慰道：“....别哭了？”
　　她听到声音下意识抬起了头，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就这么撞进了他的视野。
　　他看她鼻头发红抱膝蹲着的可怜模样，莫名有些喉头发紧，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低下了头....
　　没有亲到。
　　因为她忽然抬起手，挡在了两人的嘴唇之间。
　　何相逢先是惊愕，又看向她的眼，只见那眼中目光清明，哪有半点醉意。
　　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喝醉了的那一个，醉得....鬼迷心窍。
　　不过片刻，顾湘灵便像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站了起来，然后状似随意地和他闲聊了起来：“对了，你还记得寒笙公子吧？”
　　好吧，这个对话一点也不随意。
　　他点了点头。业界传奇，怎会不记得。
　　“他是你....师娘。”顾湘灵像是开玩笑一般对他笑道，“一直都是。”
　　何相逢悟了。他也听说过顾湘灵和楼寒笙关系良好的传言，但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娱乐圈更新换代总是很快，两人也一直没什么大的新闻爆出来，他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自己居然喜欢上了名花有主的人，而且还没被表白就□□脆拒绝了呢。
　　“...我先失陪了。”他不敢看她，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杀青宴结束后，两人很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这事，仿佛它从没有发生过。
　　虽然第二天就被全世界知道了。
　　第二天顾湘灵正在家里难得地补着觉，一阵刺耳的铃声便响了起来。她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伸出手去够，拿进被窝一看，哟呵，五个未接来电。
　　电话一接通，助理着急的声音就出现在了那端：“....顾姐，你看微博了没有？”
　　“...我还在睡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额....”助理的声音听上去很为难，“那个，顾姐，你被传绯闻了。”
　　一挂电话她就迅速点进了微博，果不其然在热搜榜第一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紧挨着何相逢。
　　“....”她好像已经能猜到是什么事了。
　　那条八卦微博写着：黑马影后和视帝疑因戏生情，露台优惠举止亲密。
　　好诗，好诗。
　　文章洋洋洒洒写了一长条，最后结尾是昨天拍到的图片：昏暗不清的夜色下，栏杆边交叠着像是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还好何相逢要亲她的时候蹲下了没被拍到，不然这绯闻就要坐实了。
　　但光是这样的照片也因为主角是几乎没有绯闻的她，带给大众不小的冲击。
　　“拍得虽然不是很清楚....但确实可以看出那就是他们。我女神真的恋爱了？？不要啊呜呜呜呜”
　　“听说两人最近一起拍戏啊，关系也不错，莫非是真的？”
　　“女神上次闹绯闻还是和寒笙公子....哇，那么久远的事了吗。”
　　“不行！！相逢是我家的！！！这一定是强行拉郎配炒作！”
　　“说炒作的是没脑子吗？不说何相逢刚被封视帝，顾湘灵这种咖位的影后还需要炒作？我看是真的。”
　　“我感觉他们还挺配的啊。女神也单了挺久了，谈个恋爱也不错？”
　　好像大家，震惊之余，都是有些期待的样子。毕竟顾湘灵常年零绯闻又兢兢业业，何相逢也是个努力的三好青年而不是那种花花大少，两人口碑都不错，大众也只是刚看见时比较震惊，后面居然开始一个接一个祝福起来。
　　完全没有人想起她的微博首页置顶还是和楼寒笙有关的。因为在这个瞬息万变的地方，没有热度没有消息，大众一转眼就把你忘了，媒体也不再关注你。
　　她忽然有些心疼楼寒笙和他的粉丝。自他息影后他的粉丝简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后来剩下的都是些死忠粉，和....坚定的两人cp粉。
　　但是明显顾湘灵和何相逢的粉丝更加“火力十足”，就算有些粉丝弱弱地提起了她微博置顶的事，也完全没被放在心上。
　　真是....好可怜呀。
　　她脑补了一下楼寒笙的粉丝抱着键盘委屈巴巴的模样，忽然轻笑出了声。
　　既然这样，给他们发点糖好了。
　　于是，还没等到各自的工作室危机公关，所有的吃瓜群众、唯粉、cp粉、黑子就看到，顾湘灵的微博置顶，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更换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图片】【图片】”
　　第一张是两本叠在一起的结婚证，火热热的颜色简直要烫到人眼；第二张是一双交握在一起的手，两人手腕上的情侣骨镯赤果果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微博瞬间沸腾了。
　　热搜瞬间换了。
　　服务器....瞬间炸了。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那三个字是结婚证吧？我第一次觉得这三个字那么陌生！！！女神居然结婚了？？？？”
　　这种带着马氏咆哮的评论比比皆是。
　　“女神这是在回应绯闻吗？！不过她都没艾特人，好奇女神的结婚对象！难道是圈外人？？？”
　　“妈呀！！本来看到绯闻我就吃了一惊，这下感觉刚刚的绯闻都不够看了。同好奇结婚对象！！”
　　“女神新婚快乐....莫非已经不是新婚了？”
　　“不行了我要窒息了，女神居然名花有主了....”
　　就在众人试图从第二张照片的那只手上找出蛛丝马迹时，有一个顾湘灵的粉丝，弱弱发声了。
　　“这个镯子....好像三年前女神拍《蝎心》的时候，我看她微博照片上戴过【图片】”
　　更有火眼金睛的楼寒笙粉丝，po出了《蝎心》杀青时的大合影，从那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照片中，指明了两人戴着一样的手镯。
　　也有人在深入的分析她的话：“这两句话的意思是....女神以前遇到过很好的人，以后再遇到别人，就觉得谁都比不上他了？所以她这句话在表明已婚的同时也在回应绯闻吧？”
　　“没想到女神也会说这么棒的情话！！好羡慕她老公啊。”
　　“比我家相逢还要好？？？不存在的！！”
　　“我倒是觉得，如果女神的结婚对象真的是寒笙公子的话，确实比何相逢出色....寒笙公子可是我心里的白月光啊。”
　　“+1+1，虽然寒笙公子这几年息影了，但我觉得真的没有什么人再能比得上他了....他的出现真的，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虽然我也是何相逢的路人粉，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气质和寒笙公子比起来还差了些...”
　　是的，楼寒笙虽然息影了不能再带给观众作品，但....他总是出现在各种优秀影视作品的推送、美人的剪辑，和“长得惊为天人是什么体验”“怎么才算美人在骨不在皮”“娱乐圈你觉得最好看明星”“你最喜欢的男演员”“你认为演技最好的青年演员”等各类回答中。
　　何相逢现在比他要火，但他也确实没有办法和楼寒笙比较。因为一个是优秀，而另一个，是传奇。
　　在这时何相逢转发了她的微博：
　　“祝贺结婚！办酒席的话一定要邀请我哟！另：昨天在杀青宴好心帮她披了个外套，今天锅就从天而降了，难道绅士风度也是一种罪吗【无奈】”
　　谣言算是不攻自破了。
　　李冰仙也送来了“祝福”：“连我都瞒着，很够意思嘛。说好的今年情人节也一起过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仙仙生气了！”
　　“我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单身狗的熊熊怒火。”
　　“仙仙不哭么么哒！来我怀里吧！！”
　　“本来还期待着她们百合的我莫名有一丝伤感....我还是去看同人文吃糖好了。”
　　李冰仙和顾湘灵关系好在业界也不是秘密，两人又都不怎么传绯闻，不少人甚至组成了邪教cp粉，扒拉出两人各种“有爱瞬间”剪在一起，令人汗颜。
　　其他人也反应很快，圈内有些关系的人都送上了祝福。
　　但她已经无暇顾忌这些了，因为楼安茜，又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寒笙醒了。这次的治疗很成功，估计休养半年就能回华城了。”

　　☆、（二十九） 戛然而止

　　“很荣幸和冰仙一起，获得这座奖杯。”
　　金玉奖的颁奖现场，顾湘灵和李冰仙作为同获最佳女主角奖的人，身着特别定制的礼服站在舞台上发表感言。
　　《秦淮夜话》上映后，立刻在市场引起了巨大反响。她的夜莺自然不用说，甫一出场便在观众心里留下了深刻映像，更别提最后垂死床榻的那段镜头，让人看了简直久久不能回神，饶是她已经晒出了结婚照也有许多春笋般冒出来的“莺烁cp”哭着喊着要给导演寄刀片；李冰仙明显也是做足了功课，并没有停留在当一个单调苍白的引路人上，而是通过不断地和导演编剧和顾湘灵交流，对角色的理解逐渐加深，最后走出了自己的独特风格，虽然没有顾湘灵那样显眼夺目，但是也令人回味，不能忘怀。
　　金玉奖是在国内电影最有声望的奖项，比金树奖更上一层楼。获得这个奖其实在大众的意料之中——《秦淮夜话》已经获得了世界三大电影节之一的邀请，获得了银雀奖提名，虽然结果未定，但已充分说明了这部片子的出色。
　　上一次华国电影获得这个奖，还是二十年前。
　　但观众没有料到的是，最佳女主角颁发给了两个人。
　　李冰仙发表完感想后便到了顾湘灵。她说的话不多，但情绪也有些激动，李冰仙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我要感谢剧组所有的人，感谢导演，感谢我身边的人。”她说着，在李冰仙面颊上亲了一下，“刚刚冰仙说我成就了她，其实她只说了一半，她也在成就着我。很幸运我的第一部戏能够遇到她，和她成为朋友，更幸运时隔多年，我们终于再度合作了，共同完成了这一部作品。”
　　“最后，我要感谢一个特别的人。”顾湘灵忽然把头抬高了一些，似乎在看向远方的什么人，“是他让我感受到了表演的美好和魅力；是他一直鼓励支持着我，让我在这条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是他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楼寒笙，谢谢你....我爱你。”
　　大众惊呼。虽然已经有很多人在顾湘灵的微博下猜测她的结婚对象是不是楼寒笙，但毕竟没有实锤，此刻听到还是有些震惊。
　　更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一道身着西装长裤的身影从会场门口走了进来，摘掉了口罩和帽子。
　　“是楼寒笙！！！”
　　整个会场都沸腾了。早就有这个安排的主持人忙把他请上了台。
　　“刚刚颁奖嘉宾只有一位的时候，大家是不是有些奇怪呢？没错，我们的第二位神秘颁奖嘉宾就是——阔别许久的影帝，寒笙公子！”
　　楼寒笙自然有颁奖的资格。他的每一部电影都获得了极高的奖项，金玉奖也被列于其中。
　　此后整个会场都处在热烈的氛围中，甚至颁奖典礼结束过后，两人还召开了紧急发布会，公布楼寒笙重新复出的消息，和两人的婚礼日期，微博也在同步直播。
　　只是....
　　“我靠！狗粮吃撑了！这对怎么那么黏糊！！”“这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寒笙公子吗？我不认识这个妻奴！！”“我看到寒笙公子偷亲湘灵女神的脸了！！啊啊啊啊啊好激动！！！求更多狗粮！！！”“这一对真的好配啊！我都不知道该羡慕谁.....”
　　回到家的顾湘灵坐在沙发上，看着微博里一片嚎叫着自己被虐到的评论，有些埋怨地看着身边的人：“....谁让你偷亲我啦？”
　　“湘灵不喜欢吗？”罪魁祸首微撑着下巴看向她，面上笑意清浅，“我听说这是很有‘男友力’，能让人动心的事情。”
　　“喜欢也不能大庭广众这样子呀。”她还是小声嘟囔道。
　　“我有分寸的，不必忧心。”他说着，凑过去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你看，我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做呢。”
　　“......”干脆来个法式热吻算了。
　　她沉默了一会，终究没忍住，起身直接将笑得愈发妖娆的楼寒笙直接推倒在了沙发上。
　　怎么会有人能笑得......这么诱人呢。
　　她原本以为这么些年下来就算是盛世美颜也该习惯了，但对方却似乎是因为当初两人确定关系后没能好好谈恋爱就被迫分离而十分遗憾，将“撩妹”这一事作为了一个新的兴趣爱好，每每总能撩动她一颗少女心，同时又惊艳不已。
　　“湘灵，”便如此刻，他在她耳边微喘着念出她的姓名，清泉似的嗓音也显得魅惑起来，“茶案的隔层......”
　　她依言一摸，摸出来一盒...durex。
　　“......”他是怎么恰到好处地在这种地方也准备着的？
　　还未细想，某人的手已经不安分地自她裙下滑进抚上了腰脊处，正待有进一步的动作时，忽然响起的音乐打破了暧昧的氛围。
　　两人未料到这时候有访客，还愣愣地保持着姿势未动，白猫团团感觉到了熟人的气息，喵喵叫着迈着猫步向门口走去。
　　还是楼寒笙率先回过神来，轻叹一声：“是我疏忽了。姑姑早先说过她要来一趟......我去开门。”说罢起身向玄关走去。
　　顾湘灵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了沙发底下，又跑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出来便看见了楼寒笙的姑姑楼安茜，她正抱起团团要到沙发上坐下。
　　“打扰你们了。”见顾湘灵出来，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哪里。”顾湘灵笑着回话，给她倒了杯水后一同坐在沙发上，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楼寒笙刚关上门走进来的模样——衬衫扣子被她扯开了两颗，头发也有些凌乱，一副被□□过的样子。
　　她又转头看楼安茜。
　　对方正边撸着猫边感叹：“年轻人就是朝气蓬勃啊。”
　　“......”她忽然觉得朝气蓬勃不是什么好词。
　　“对了，你爸最近出差回来了，让你有空的话回去吃顿饭，让你带着湘灵一起。”楼安茜想起了什么，感叹道，“对了，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顾湘灵有些羞窘。说实话，虽然她和寒笙公子领证很久了，但婚礼还没办，而且也刚在一起生活，她还不太能适应妻子的身份，更别说....抚养一个孩子。
　　楼寒笙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只笑着说：“我刚回归影视界，还有许多的事需要处理，近期恐怕不太合适。”
　　楼安茜又与他们寒暄了一阵，便说晚上约了别人吃饭就要离开了。
　　送走楼安茜后，顾湘灵抱着猫瘫在沙发上，拿了本吴建峰要她这周读完的《悲惨世界》看着，过了一会儿眼睛又偷瞄向在对面书房安安静静作起了画的楼寒笙，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然后又回过神一般摇摇头。
　　不行不行，看书怎么可以分心呢。
　　于是她又专注地看起书来，看了大概两三个小时觉得有些困了，便躺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再醒时天色已暗了，窗外华灯初上，映进室内便是点点幽光。怀里的团团不知跑到了哪里去，身上倒是多了层小毯子。室内安静无声，一时间竟显得冷清下来。
　　她伸了个懒腰，正想起身去开灯，一抬眼却见书房早已空空如也。
　　“寒笙？”她开口唤道。
　　蓦地，眼睛被一只冰凉的手蒙上了。有人从背后俯身在她颈侧落下了一个吻。
　　熟悉的气息让她安下心来，甚至出言调笑：“怎么啦？想继续刚刚没做完的事吗？”
　　对方也不回话，只深深浅浅在她面上身上吮吻着，黑暗让其他感官更加明晰，顾湘灵能感到微湿的唇留下的印记、与女子不同的有些粗糙的下巴摩擦过□□在外的肌肤，她还听到了对方喉结滚动的声音。
　　“湘灵。”最终，他的吻落在了她唇上。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甚至不用说什么情话，就有了令人沉沦的资本，只这样低声念着她的名也是动人心弦的撩拨和蛊惑。
　　这次没有意外的情况了，团团也乖乖趴在猫窝里睡着，初尝□□的恋人在独属于两人的世界中尽情享乐，共赴巫山。
　　末了顾湘灵倚在他怀里，想起今天楼安茜说过的话，便问道：“你真的....不想要个孩子？”他都快三十了，事业上....也是非常成功了，一般都会有想要孩子的念头吧？
　　“我今天说的不是应付姑姑的，现在确实不太合适。”楼寒笙轻轻抚弄着她的发丝，“而且....你不想要，多过一会二人世界吗，湘灵？”
　　顾湘灵默了一会儿，有些脸红道：“想。”
　　她又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天色，不禁喃喃道：“这么晚了做饭好像来不及了.....”
　　哪知楼寒笙听到她的话忽然皱起了眉头。
　　她疑惑道：“怎么了？”
　　“我好像，刚刚在厨房熬了粥。”
　　“......”这下真是“生米煮成稀饭”，不，煮成饭糊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已经拖了很久很久，虽然还有可以补充填写的地方，但是感觉不应该这样拖着，就草草完结了，鞠躬。